思慮片刻,早野健次郎認真地說“張桑,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的職權範圍。請稍等,我現在向佐藤部長彙報,由他來做出決定。”
肖勁鬆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就在這裡靜候早野君的佳音。”
……
佐藤信忠是個身材頎長,留著仁丹胡子的中年人。早年加入正通商社,熬資曆積功升為部長,商場經驗極為豐富。
聽完早野健次郎的報告,佐藤信忠陷入沉默。
他是個頭腦冷靜,心思重,城府深,極有主見不會輕易被他人左右的人。
“這件事情有點古怪。”良久,佐藤信忠抬起頭,緩緩地問“早野,你把前後經過詳細說一下,就從你跟這個人剛接觸的時候開始,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嗨依!”早野健次郎點頭應答,將之前的事情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佐藤信忠聽得很認真,一字不漏。
“一個有著支呐血統的瑛國人……有意思。”
他雙手虎口向內,用力按住左右大腿,凝神靜思片刻,很快做出決定。
“早野,帶我去見見這個人。”
……
靜室。
早野健次郎居中,分彆對雙方做了介紹。看著年齡與自己“目前外表”相仿的佐藤信忠,肖勁鬆微微一笑,從榻榻米上站起來,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這樣的舉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早野健次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滿麵驚訝,心中充滿了好奇。
佐藤信忠內心的訝異不亞於早野健次郎,但他曆來穩重,遇事從不慌張。看著肖勁鬆向自己鞠躬行禮,然後盤腿坐下,抬起右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略微下滑的黑色圓框眼鏡,客套地笑道“初次會麵,張桑就如此客氣,嗬嗬……實在是……”
他搖搖頭,用探詢且充滿疑問的目光注視對方。
肖勁鬆朗聲笑道“我七年前就聽過佐藤先生的大名。”
佐藤信忠心念微微一動,禮貌地笑道“還請張桑解惑。”
肖勁鬆正襟危坐,不慌不忙道“三年前,滿鐵從北俄購入了一批鋼材。因為米國人的介入,北俄臨時加價。當時滿鐵方麵派出了一個談判團,佐藤君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三二九滿鐵商案”絕對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公關範例。
事情其實很簡單海軍需要一批特種鋼材,於是以滿鐵的名義從北俄購貨。當時東洋的鋼鐵來源主要是米國,從廢舊鋼鐵到運輸,已經形成完成的產業鏈。儘管從北俄購入的特種鋼數量不多,卻引起了米國供應商的不滿。於是他們編造各種謠言,儘一切可能想要攪黃這樁交易。
之所以被稱之為“商案”,是因為糾紛解決過程中,有一名負責運輸鋼材的滿鐵中一國雇員意外身亡,同時涉及猶太奉天商會與米國商人之間的利益糾紛。
佐藤信忠在處理商案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也由此被黑龍會看中,破格提升為課長。
三二九商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機密,東洋也有心想要加強與北俄方麵的合作,所以問題解決之後,滿鐵及東北駐軍總部聯合發文,以新聞方式將整件事情來龍去脈公諸於眾。
肖勁鬆今天來到正通商行,預先做足了準備。
川口平實、佐藤信忠、伊智陽人、大久保合山……這些都是正通商行部長級彆以上的人物,無論其中任何一位,肖勁鬆都有絕對把握以熟悉的曆史為依據,拉近彼此關係。
佐藤信忠笑了。他此刻的笑容真正是發自內心,毫無掩飾與客套的成分。
一番寒暄過後,話題回歸之前的棉紗價格。
佐藤信忠端起茶杯敬了對麵一下,隨即認真地說“張桑,一件棉紗一百六十塊,這個價錢無論如何都太低了。您是個聰明人,我想聽聽您開價的理由。”
肖勁鬆始終笑眯眯的,他主動拿起茶壺,給佐藤信忠半空的杯子加滿“佐藤先生,我承認,一百六十塊的價格的確有點兒低,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這是在幫貴商行解決麻煩。”
佐藤信忠用精明的目光盯著他,不動聲色地問“這話從何說起?”
肖勁鬆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將杯子輕輕放在桌上,淡淡地說“據我所知,貴行目前已經積壓了超過兩萬件棉紗。如果再這樣下去,到這個月底,貴行積壓的棉紗將超過三萬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