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信忠徹底失去了談下去的興趣。
他現在腦子裡全是如何抹掉回扣痕跡的念頭。比起棉紗交易導致商社虧損的巨額利潤,如何摘除自己在其中的責任,以及永久隱藏這該死又可怕的秘密才是關鍵。
佐藤信忠坐立不安。他感覺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可是“張誠和”的架勢,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左思右想,佐藤信忠隻能在心中暗歎,端起茶杯,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樣。
肖勁鬆對此視若無睹。
他往前挪動身體,做出一個佐藤信忠難以置信動作。
夾在手中的煙頭直接扔進擺在桌上的茶杯,發出“嗤”的熄滅聲。
這在後世屬於吸煙者的常見行為,尤其是在沒有煙灰缸的情況下,一個盛水的紙杯是最佳煙頭去處。
但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在這樣的特殊環境下,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佐藤信忠憤怒了,他伸手指著肖勁鬆“你……”
與之前一樣,後麵的話尚未出口就已經被肖勁鬆打斷。
“佐藤君,看在我們的交情份上,我可以幫你一次。”肖勁鬆的聲音忽然變得深沉又森冷“每件棉紗一百九十塊大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他之所以態度強硬,一是因為現在時局不同,二是自己掌握了絕對主動。
無論早野健次郎、佐藤信忠,還是職位更高但尚未謀麵的川口平實,隻要之前就棉紗生意與自己進行交涉,肖勁鬆都有把握將其拉下水。
每件棉紗兩塊大洋的回扣不夠?
那就三塊。
甚至四塊。
財帛動人心,在那樣的情況很難有人會義正辭嚴說個“不”字。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隻待瑛國那邊傳來消息,棉紗價格回升,肖勁鬆有的是辦法從中賺取好處。
一萬六千多件棉紗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以現在的行情,他完全可以在兩百塊銀元的高位上出手。
肖勁鬆缺的是時間。
馹苯人已經吃了一個大虧,以佐藤信忠的性子,肯定要找機會對自己狠狠打壓。更重要的是,種花國內各大紗廠剛剛經曆了一次原料驟降風波,對供貨市場心存疑慮。他們很難像從前那樣大批購入。正常情況下,棉紗交易額度大約為兩千件。
棉紗不像藥品,雖然各大紗廠長期都有原料需求,但想要在短時間內出貨很難。
如果不是熟悉這段曆史,肖勁鬆根本不可能與佐藤信忠正麵硬扛。
他掌握著對方吃拿卡要的弱點。
他掌握著馹苯國內對棉紗交易的態度。
最後,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就算佐藤信忠想要得到來自國內的指導,電報來回也遠不如想象中那麼便捷。
“一百九十塊銀元?這……這個價錢實在太高了。”佐藤信忠滿麵漲紅,卻又不敢反駁。
肖勁鬆輕蔑地看著他,淺笑聲中充滿了魔鬼般的誘惑“佐藤君,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額外給你五千塊大洋的好處。”
佐藤信忠感到自己脆弱的心臟再次遭到重重一擊。
現在是極其敏感且關鍵的時刻,他根本不敢輕易招惹“張誠和”。
時間節點卡得很準,再過幾天川口平實就要回來,說不定頭山滿也要從董北來到魔都視察,到時候兩大巨頭齊聚,如果被查出前後交易中的貓膩……佐藤信忠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場景。
他臉色變得非常苦澀,說話也變得期期艾艾,幾乎是在懇求“張桑,一百九十塊這個價錢實在太高了。我求求你,再讓點兒吧……一百八十五塊,好嗎?”
肖勁鬆絲毫不為所動,他笑著張開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明明值兩百塊錢的東西,為什麼隻給一百八十五呢?佐藤君,我勸你還是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我現在之所以願意坐在這裡跟你好好說話,已經是把機會擺在麵前。”
“當然,如果你不要,我現在就走。我相信最多不超過一個月,我手上的存貨就會全部清空。”
這話徹底封死了佐藤信忠的退路。
他臉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