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廠長大聲的說。“畢業找不到工作,可以來澱粉廠找我,我姓李,木子李。”
張記隨意的擺擺手,用力蹬著自行車,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勁。
水泥路麵坑坑窪窪,顛簸的厲害。身後兩道貪婪的目光,讓張記不得不加快速度。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是三千元現金。
張記不敢想象,騎摩托車的兩個黃毛會對他做出什麼事。
任何災難的預估都是不準確的,隻有塵埃落定才是結果,張記清楚的知道這結果不會是一個好結果。
幾百名工人的澱粉廠,找不到一個人願意爬九十米高的煙囪。腳離開地麵的恐懼感,高空中搖晃的緊張,還有腳滑蕩在空中的窒息感,丟命的危險,讓人趨利避害。
拚命得到的東西,怎麼能輕易交給彆人。
在張記打開第一個信封,數著一張張現金時,黃毛眼神中透出的貪婪,猶如饑餓的野狼,恨不得吞下他的欲望。
等待三個小時的跟隨,張記不確定身後兩人會不會鋌而走險。慢慢靠近城區,危險似乎也慢慢的在靠近。
城鄉改建,郊區土地改建成小區,運輸車揚起灰塵,土黃色的灰塵彌漫在空中。張記忍著呼吸,憋的臉色漲紅。
眼角餘光瞥向身後,摩托車不緊不慢的跟著。自行車和摩托車之間有著無形的魚線,鉤子鉤在自行車上。
穿過建築工地,工人都在悶頭乾活,坑窪的水泥路距離街道有800米的距離。
張記汗流浹背的蹬著自行車,衝刺般衝向亮起路燈的柏油路。最後的800米,決定著拉鋸戰的結果。
摩托車加油門的聲音響起,快速縮短距離,張記悶頭加快速度,卻隻能和摩托車保持著並排。
坐在後座的黃毛,右手指著張記,大聲喊道。“他媽的停車,你他媽的停車。”
張記不為所動的加快速度,自行車顛波顛的屁股疼。
騎摩托車的黃毛大喊。“叫喚個屁啊,直接踹到。”
說著摩托車靠近張記,後座的黃毛伸腳要踹。張記控製自行車拉開距離,s線前進。
坑窪的地麵,摩托車搖擺的厲害,後座的黃毛幾次踹不到張記,不由氣的哇哇大叫。“撞死他個狗娘養的,撞死他個狗娘養的。”
“你瘋了,撞死他我們不得抵命。你踹他啊,使勁踹他。”
爭吵中,張記抵達街道的柏油路,平整的路麵,自行車加快速度拉大和摩托車的距離。
街道兩邊的人家,家門前,零零散散坐著乘涼的人。摩托車安靜的跟在張記身後,黃毛眼睛冒火的盯著張記,卻不敢大聲的吼叫。
自行車行駛500米,過了護城河,商鋪多了起來,來往的人也多了。
張記放慢速度,避免撞到突然跑上街道的人。
過了內河橋,自行車駛進繁榮街,張記徹底放慢速度,優哉遊哉的控製車速,慢悠悠的前進。
繁榮街是一條狹窄的單行道,緊緊能夠通過一輛汽車。街頭街尾是鱗次櫛比批發零售的小商鋪,雜貨五金,小吃零食店鋪,應有儘有。
來往的人群,提著購買的貨物,站在路邊交談。張記混在人群中,放鬆下來,沒有在關注跟蹤自己的黃毛。喧囂鬨處搶劫,沒有人有這樣的膽子。
繁榮街的儘頭是棗城二中,台城唯一的高中,也是張記的目的地。唯有學校才能給張記安全感。
尤其是校門口的警衛廳,兩個穿著保安製服的警務人員,像是定海神針一樣翹著二郎腿坐著,上衣敞開,袒露著白色背心,眉飛色舞的大談特談。
自行車停在校門口,張記回頭望向身後,黃毛停下摩托車,惡狠狠的瞪著。目光交錯,張記大模大樣的推車進校門。
危險解除,張記深深呼一口氣,自由的空氣在胸腔回蕩。錢財未失,人身安全,沒有比這更讓人熱血沸騰的事。
距離高考還有8天,百萬學子命運轉折的8天。張記知道,自己命運的轉折不在8天後,而是一年零8天後。
分數代表的前途,已不能滿足張記的雄心。想要一個更高的前途,需要一個比現在更高的分數。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疲憊隨之而來。大腿酸疼的厲害,小腿一抽一抽的疼。回想爬煙囪時的勇氣,勇氣如退潮的海水,消失殆儘。如果再來一次,張記不一定有這樣的勇氣。
可是,沒有辦法,口袋裡的二十塊錢,車後座的二十斤小麥,是8天的口糧。
饑餓的感覺,錐心般的疼,吃飽飯也是一種奢望。
張記望著床板,心裡空落落的,背包裡的三個信封似乎變的不那麼重要。
張記突然想到,如果沒有命了,還要錢乾嘛?
可是隻要活著,一定是要錢的。沒有錢,活著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