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雨的黑垃圾袋很像某種水母,水淋淋軟塌塌地擠在一起,數量足有數百隻,被雨點敲出沙沙的響聲。
宋河感覺自己像在海邊整理海蜇的漁民,雨靴踏過去,用力把每個垃圾袋都翻過來,看袋子上的標號。
講究的實驗室連垃圾袋都是標號的,腦院實驗室也不例外。
“你們實驗室今天號碼多少?”校長問。
“今天是ny1006到ny1029。”宋河說。
校長也不嫌臟,邁著雨靴踏進垃圾袋堆裡,彎腰扒弄起來。
兩人在堆積如山的垃圾裡翻來翻去,像兩頭在垃圾場裡覓食的動物。
“那個人很可疑?”校長問。
“人倒也不可疑,老交情了,底子也乾淨,乾活儘心儘力。”宋河道,“但他當時表現很奇怪,我覺得還是查清了好,查清了心裡不留疙瘩。”
“具體怎麼奇怪的?”校長好奇。
“他奪走的那張紙,我隻看到紙背透出來的筆痕,字跡筆畫絕對不是俄文。我試探他一下,問是不是給他毛子女友寫情書,他居然承認了。”宋河說。
“這就很奇怪,老鄉見老鄉還用方言聊天呢,倆毛子談情說愛,寫情書怎麼會用漢字?而且他之後把情書撕掉扔了,動作完全不像撕一個很珍重的東西,像解決掉一個麻煩。”
“我想不明白他會用漢字寫一整頁什麼東西,平時他連寫推算都習慣用俄文。”
“他能接觸到你們研發團隊的核心機密嗎?”校長翻開一隻垃圾袋問。
“最核心的他接觸不到,但比較核心的他都知道。”宋河說,“他在我這兒學到的東西,在世界範圍也算先進。”
“太核心的東西不要讓他接觸。”校長認真道,“倒也不是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己人有時候還蹦個內鬼出來呢,對吧?”
“一直沒拿他當外人,他其實是那種很單純的數學家,心思一多半在數學上,一小半在酒色財氣上,其他方麵堪稱傻白甜。”宋河語氣忽然一頓,“找到了!”
校長連忙過來,一起扒拉塑料袋,角落裡的一堆赫然是ny1006到ny1029。
兩人手忙腳亂把塑料袋一個個撕開,扒拉裡麵的垃圾。
“沒進碎紙機吧?”校長掏出一團紙屑。
“沒有,就是手撕的,而且塊很大。”宋河搖頭。
雨越下越大,四周的垃圾袋都啪啪作響,兩人用脖子夾著傘柄,艱難地翻找著垃圾。
“是不是這個?”校長忽然拿出幾片撕碎的紙,“字體很奇怪。”
“我看看……是的!是他的字!”宋河伸頭看了一眼,馬上激動。
兩人把傘湊在一起,避免紙被雨淋了,然後一片片拿著拚起來。
看到紙上的大標題,宋河臉色一怔,隨即傻眼,搖頭失笑!
“《諫宋河十思疏》?”校長一懵,“不是毛子嗎?毛子能寫這東西?”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確實我多想了。”宋河無奈笑道,自言自語,“離譜,還弄這種幺蛾子!謝科夫怕不是喝了假酒!”
“到底什麼意思?”校長眯著眼,“我沒戴老花鏡,內容看不清。”
“我們正在進行的一個項目,用健腦成分喂猩猩猴子,試著讓猩猩猴子的智力飛躍。”宋河道,“一夏天沒出結果,謝科夫失去信心了,想勸我停止項目,就寫了這玩意兒。但他還沒寫完,項目就突破了,他肯定不好意思讓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