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的人,爺爺隻是一句話,奶奶就聽出了不對。
這大概就是夫妻間的默契吧。
因著兩位老人家,時羨和賀嚴沒有離開老宅。
回到三樓臥室,賀嚴略顯疲憊地解著手表。
之後隨手朝床頭櫃一丟,倒在小沙發上捏了捏眉心。
時羨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垂眸瞥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了想,還是起了身,走過去。
還未坐下,賀嚴便從沙發上起了身,繞過她朝床邊走。
聲音啞啞地,“睡吧。”
“阿嚴。”
時羨緊著輕喚一聲,見賀嚴停住了腳步,她才略顯笨重的挪過去,撈起了他垂落在身側的手。
繞到他麵前,解釋道“我把你送走之後,回到病房,收到了溫醫生發的消息,他說有事和我講,我想著奶奶那裡有蓁蓁照顧,溫醫生也難得找我一次,所以才出去見他,至於過生日,起初我知道他準備了生日蛋糕也很驚訝,溫醫生解釋說,他看過我的一些基礎資料,所以知道我的生日,至於能記得住,那是因為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天不止是為我慶生,也是為他自己慶生,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以前的她,不是一個喜歡解釋的人。
可自從有了孩子,她比以前更珍惜和賀嚴的這段婚姻。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一是不想他們之間再有什麼誤會,二是怕他因為這件事,做出什麼對溫子安不利的事情。
時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賀嚴的變化。
可他隻是垂眸看著自己。
良久,才閉了閉眼,緩緩吐出幾個字,“爺爺病了。”
賀嚴眼尾泛紅,忍了幾忍,才壓下心頭那一抹酸澀。
“什麼?”
時羨微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賀嚴掩下眼底的淚水,睜開了雙眸,“腦癌,醫生說,也就這麼幾個月的時間。”
咚——
時羨心口突然空了一下。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眼前落了下去,想抓,卻抓了個空。
“爺爺說,他最後的時間不想在醫院度過,他想回家,和奶奶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陪著奶奶,他說,他舍不得。”
賀嚴想起賀老爺子躺在病床上,接受自己病情後,露出地那一抹苦笑。
鼻頭就像被人用拳頭打了一下,酸的很。
忽然,他將時羨抱在了懷裡。
一隻手護著她的後腦勺,一隻手覆上她的腰身。
雖然抱的用力,卻還是預留出了她小腹的位置。
怕傷了她,傷了孩子。
也是在那時,賀嚴想明白了。
無論一個人有多少家財,他在麵臨死亡的時候,最舍不得的永遠不是銀行保險箱裡的那張紅紙。
如果有一天,隻能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那麼絕對不會有人想看銀行卡上的那串數字。
而是自己這一生,最牽掛,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人。
與他而言,時羨就是這個人。
所以他後悔極了。
後悔今天在茶餐廳門口做的一切。
真到了生死麵前,那些事情又算的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