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距離永寧三百裡開外的重慶府城。
因為近幾年川中乾旱少雨的緣故,本就不算清澈的渝水愈發汙濁,斑駁的城皮也偶有脫落,一副蕭瑟之感。
但此時,位於重慶府背麵的校場中,倒是煙塵四起,喊殺聲衝天,打破了往日的喧囂。
\"列陣!\"
\"殺!\"
經曆了一夜的休整,昨日早些時候乘船抵達重慶府的白杆軍士卒已然在各自將校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操練起來。
臨時用夯土和碎石搭建起來的高台上,與馬祥麟\"分道揚鑣\"的京營副總兵黃得功負手而立,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縱然校場中的白杆軍士卒聲勢駭人,但其眉眼之間仍是夾雜著一抹毫不掩飾的憂色。
按照離京之際,天子的吩咐,他和馬祥麟領兵進入川中之後便是分道揚鑣。
馬祥麟領著三千白杆軍直撲永寧,與四川巡撫朱燮元及其麾下的官兵主力彙合;而黃得功則是領著剩餘的白杆軍乘船背上,繞道重慶府,直奔川貴咽喉所在的貴陽城。
之所以選擇在重慶府稍作停留,也是因為重慶府下轄兩州十一縣,境內更有兩個衛所,可以於此招募兵馬,補充兵力。
雖然心中早就知曉川貴衛所名存實亡,形同虛設,但黃得功仍是為眼前所見的景象憂心忡忡。
除卻打頭的三千白杆軍士卒以及沿途招募的千餘名青壯之外,校場後方的那五千衛所官兵即便是用\"流民\"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早在剛剛抵達四川之際,他便是派遣心腹快馬加鞭先行趕至重慶府,將大軍即將於此招兵買馬的消息告知給當地官府。
按理來說,朝廷從地方選拔將士出征,當以精銳為主,可眼下校場中這五千士卒不但人困馬乏,麵黃肌瘦,就連刀兵甲胄都不齊整。
隱隱瞧去,這五千官兵勉勉強強,恐怕也隻能湊出一半甲胄齊整的,這敷衍了事的意圖過於明顯了。
\"將主,這重慶府的文官武將,擺明了是在打朝廷的秋風,根本沒將天子的旨意當回事呐!\"
又觀瞧了片刻,陪同黃得功出京平亂的京營參將孫應元憤憤不平的說道,話裡話外滿是怨氣。
雖然天子有言在先,此次大軍出征一應花費儘皆由內帑而出,但沿途官府還是會或多或少提供些許物資,唯有這重慶府官員不聞不問,甚至還用這些\"餓兵\"來搪塞他們,打朝廷的秋風。
如若不是白杆軍聲勢駭人,兼黃得功皇命在身,他們這行人能否順利入得城中都要打個問號。
聞言,高台之上的黃得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本就是地方行伍出身,對於天下衛所廢弛的程度早已知曉,故而心中對於校場中這些衣衫襤褸的官兵倒算不上驚怒。
他隻是有些憂心,校場中這些官兵擺明了是許久未曾操練,倉促出兵,說不定還會弄巧成拙。
但眼下朝廷最為需要的就是時間,他哪裡有功夫來操練眼前這群宛若流民一般的士卒?
興許是知曉與城中文武官員\"扯皮\"也沒有任何意義,黃得功都懶得與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浪費時間。
依著軍中的情報來看,水西大長老安邦彥領狼兵數萬,兵臨永寧,聲勢駭人,當為此戰主力。
但四川巡撫朱燮元終究不是易於之輩,其經略永寧數年,又將川貴精銳儘數集中於永寧,除非那安邦彥有點石成兵的本事,否則斷然難以越過朱燮元的防線。
如此一來,此役的重點便放在了毗鄰鴨池河畔的貴陽府城。
因為常年遭受戰火的緣故,曾經以富庶和熱鬨聞名的貴陽城早已破敗不堪,城外衛所也是名存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