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諸事不宜。
卯時剛過,低垂的穹頂仍是烏雲密布,持續了一整夜的淅瀝小雨終是接近尾聲,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被衝淡了不少。
咚咚咚!
伴隨著沉悶的戰鼓聲,令得無數水西狼兵望而卻步的貴陽城門洞大開,頃刻間便見得密密麻麻的官兵踩著有些急促的步伐,自城中而出,於城外深紅色的土壤上排列成軍。
許是存著\"一戰定西南\"的心思,貴陽城中軍民可謂是傾巢而出,一道足以令人心悸的紅色洋流映入水西狼兵的眼簾之中。
往日\"喧囂\"異常的貴陽城頭終是徹底沉積了下來,隻剩下幾麵明黃色日月軍旗於空中獵獵飛舞。
將視線移回到城外的軍陣,隻見得居於陣列前方的,依舊是身著黑衣,但卻綁著紅黃色的\"夷兵\",其主帥圖黑高居於戰馬之上,目光睥睨的盯著不遠處殘破不堪的水西軍陣,臉上擠出了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昨日叛軍大敗而歸,夜間更有不少士卒\"臨陣脫逃\",相信其軍中士氣已是萎靡到了極點。
若是自己能夠擒獲水西大長老安邦彥及其一眾心腹,料想朝廷定然不會吝惜賞賜。
昔日四川巡撫朱燮元許諾的參將一職,怕是有些不夠看了。
一念至此,圖黑臉上的笑容便是愈發燦爛,心中甚至隱隱升起了些許期待之感。
距離這些\"夷兵\"約莫十來步距離的則是由馬祥麟及黃得功親自率領的白杆軍士卒,二人各領一部,一左一右的列於夷兵兩邊。
雖說隊伍遠沒有身前的夷兵\"厚實\",但卻沒有人敢小覷這些手持異樣兵刃的士卒,時不時便有夷兵下意識的回頭,向其投去了敬畏的眼神。
夷兵的正後方,則是兩千甲胄齊整的官兵精銳,四川總兵林兆鼎及其身旁將校簇擁著貴陽知府孫傳庭,臉上皆是掛著一抹淡笑。
呼。
不知不覺間,穹頂淅淅瀝瀝的小雨終是消失不見,但隨即刮起的微風卻是令人不寒而栗,使得周遭的軍陣中傳來了些許騷動。
聞聲,貴陽知府孫傳庭便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的瞧了瞧身旁的校尉們。
好歹也是川貴最為\"精銳\"的官兵,又是大戰將啟的關鍵時刻,竟然被一陣微風惹出了些許騷亂,實在是丟人的很。
反觀馬祥麟麾下的白杆軍士卒,從始至終,這些士卒都是鴉雀無聲,隊列更是森嚴無比,沒有半點嘈雜之色,兩相對比之下,差距實在是有些明顯。
\"知府大人..\"興許是察覺到了身旁文官臉上若有若無的不滿,一身戎甲的四川總兵林兆鼎忙是硬著頭皮,岔開了話題\"這些臨陣倒戈的夷人,究竟靠不靠得住?可千萬彆是那安邦彥老賊使得反間計?\"
眼下貴陽城外的官兵一萬出頭,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臨陣倒戈\"的夷兵士卒,若是這些人再度\"反水\",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尤其是眼下城中官兵可謂是傾巢而出,若是真的出了些許岔子,那這後果...
\"他們不敢的..\"聞言,特意換上了一身嶄新官袍的貴陽知府孫傳庭便是有些興奮的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臉上也湧現了一抹深邃之色\"事已至此,他們就是想要反水,也來不及了...\"
雖然前後不過一個晝夜的功夫,但貴陽城外的局勢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不可一世的水西大長老安邦彥可謂是眾叛親離,其麾下士卒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滿打滿算也到不了兩萬人,遠遠無法與巔峰時期相提並論。
貴州境內雖說土司林立,勢力錯綜複雜,但論影響力及勢力,誰也比不過傳承千年的水西土司安氏。
倘若今日能夠將不遠處的\"殘兵敗將\"儘數剿滅,困擾朝廷多時的西南邊患問題便會得到徹底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