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巳時,主殺戮。
在一片哭嚎聲中,延安城原本緊閉的北城門在城外數萬流民百姓及叛軍亂匪的注視下,竟被由內而外的緩緩推開了一道縫隙,從中緩緩駛出了數百名騎士,雖是一言不發,但瞧上去卻是頗有架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使得血肉橫飛的正麵戰場為之一肅,居於陣中的"督戰隊"也顧不得催促身前的流民百姓行軍,隻是呆呆的楞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的一切,難道城中官兵軍心渙散亦或者攝於大王天威,主動出城來投?
本是步履蹣跚的流民百姓們也是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瞠目結舌的望著縫隙越開越大的城門,他們是不是不用淪為官兵的刀下亡魂了?
"愣著作甚,頂上去!"
少許的錯愕過後,督戰隊中一名瞧上去是首領模樣的中年人便是急不可耐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長刀,狀若瘋癲的朝著周遭的士卒及流民百姓咆哮道。
"大王"王嘉胤早就有言在先,率先登城者不但能夠獲得金銀賞賜,還可以"官升三級"。
如此一來,自己便能像高台上的那些"大官"們,安安穩穩的待在後方,坐享其成便可,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以身犯險。
"殺!"
反應過來的百餘名"督戰隊"士卒紛紛麵露猙獰之色,也不管身旁的流民百姓了,徑自握緊了手中的長刀,腳步急促的朝著不遠處的城池而去。
望著眼前越來越近的百餘名"叛軍",高居於戰馬之上的杜文煥自臉上湧現了一抹不屑,朝著周遭驚疑不定的士卒們吩咐道。
"督撫大人有令,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與不遠處無邊無際的叛軍亂匪相比,杜文煥及其麾下的數百名騎兵無異於滄海一粟,毫不起眼,但興許是知曉"守土有責"的緣故,這數百名騎兵雖然有不少人臉色發白,胸口微微起伏,但卻無人萌生退意,反倒是雙腿下意識的夾緊胯下的戰馬。
"遵令!"
短暫的沉默過後,整齊劃一的附和聲便在延安城外炸響,數百名騎兵伴隨著身後驟然響起的戰鼓聲,猛然催動起胯下的戰馬,頃刻之間便與呼嘯而至的百餘名亂匪廝殺在一起。
...
...
"大王,官兵這是自取死路!"
高台之上,身材瘦弱的王自用一臉激動的朝著身旁的王嘉胤拱手說道,他顫抖的聲音中充斥著驚喜和興奮。
他早年間也曾投身行伍,見識自是異於常人,一眼便猜出了城中那陝西巡撫的用意。
無外乎是打算憑借眼前的數百名騎兵驅散延安城外這些數以萬計的流民百姓,免得日後擔上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婦人之仁!
王自用的臉上滿是殘忍之色,這都什麼時候了,城中那陝西巡撫洪承疇還在瞻前顧後。
不過如此也好,便要讓城中的軍民看著,他們義軍是如何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騎兵殲滅的。
"哈哈哈哈,洪承疇不過如此!"
聽得耳畔旁次第響起的恭維聲,高台之上的王嘉胤愈發瘋狂,他誌得意滿的揮舞起雙手,朝著周遭的心腹們吩咐道"讓手底下的兄弟們繼續驅趕流民,我大軍大可坐收漁翁之利!"
縱然經過官兵兩輪火炮的齊射,延安城外的流民百姓仍有數萬不止,反觀城池下的騎兵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五百騎。
如此懸殊的兵力,就算是稚嫩的孩童,也知曉勝負已分。.
"大王英明!"
隻一瞬間,高台之上便是響起了熾熱而又瘋狂的歡呼之聲,不少自南直隸而來的"神秘人物"都是心中一驚,麵麵相覷之下,皆是瞧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詫和意外。
自家"老爺"雖是存著讓朝廷吃癟的心思,但沒打算真的"改朝換代"呐,但依眼下的形勢來看,這延安城已是告破在即,難道麵前這王嘉胤真有所謂的天子氣?
...
...
"死!"
延安城外,伴隨著淩厲的嘶吼聲,最後一名麵帶不甘之色的叛軍亂匪倒伏在地,使空氣中本就猶如實質的血腥味又濃鬱了幾分。
幾乎是轉瞬之間,呼嘯及至的百餘名叛軍亂匪便慘死在官兵的鐵蹄之下,著實給延安城頭的官兵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本來兩軍對戰,騎兵的戰鬥力便要遠勝於步卒,遑論由杜文煥領銜的官兵皆是甲胄齊整,反觀這百餘名亂匪,雖是神色凶狠,但卻不值一提,打鬥毫無章法可言。
從開始到結束,這百餘名亂匪都沒有對杜文煥麾下的騎兵造成絲毫損傷,隻是令眾多士卒的呼吸沉重了不少。
"眾將士聽令!"顧不上慶祝首戰"告捷",居於隊列正中的杜文煥便是朗聲下令"驅散流民,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遵令!"
隻片刻,稍顯興奮的應和聲便自左右兩側的軍陣中響起,延安城頭也是傳來了一片歡呼聲。
下一秒,數百名騎兵瞬間一分為二,在數萬人的注視下,朝著瞧上去無邊無際的流民百姓湧去。
雖然僅有數百騎兵,但同樣卷起了漫天煙塵,尤其是為首的杜文煥更是一馬當先,手中長槍不斷揮舞,瞬間便將流民百姓的隊伍撕破了一個口子。
隨著官兵的強勢出擊,宛如蟻群一般的流民隊伍幾乎是眨眼之間便被分割開來。
雖然兵力僅有數百,但對於衣衫襤褸,手無縛雞之力的流民百姓來說,眼前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無異於天神下凡,令他們根本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心。
因為杜文煥下令以驅散為主,愈戰愈勇的官兵們並沒如剛剛斬殺叛軍亂匪那樣,不斷揮舞手中的長槍,反倒是將腰間的長刀抽出,以刀背驅趕。
饒是如此,在勢大力沉的揮舞之下,仍是有不少來不及躲閃的流民百姓被擊倒在地,哀嚎遍野。
也許是為官兵威勢所震懾,也許是存著"以逸待勞"的心思,王嘉胤麾下的叛軍雖然騷亂不已,但卻始終沒有予以回應,隻是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刺眼的陽光下,數百名官兵猶如自地獄中走出來的魔神,將原本聚攏在延安城外的流民百姓一點點驅散,使得延安城外瞬間便是空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