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差不多了,該動身了!"
約莫修整了小半個時辰過後,將手中的吃食胡亂一丟,抿了抿嘴角的油漬,全身上下籠罩在黑袍之中的王嘉胤有些慵懶的於地上起身,一邊小心翼翼的舒展著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一邊朝著身前的眾多心腹吩咐道。
因為擔心身後追兵的緣故,他們這一路上都是精神高度緊張,除了口乾舌燥之外,倒也沒有感覺身體哪裡出了問題。
但全身心的放鬆之下,方才察覺渾身上下酸疼的厲害,尤其是大腿兩側更是隱隱有血漬滲出,稍有觸碰便是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
若有可能,王嘉胤真想大搖大擺的走進眼前的城池,美美的睡上一覺,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之後再趕路。
但王嘉胤心中卻也知曉,隻要他的這張臉被城中的"義軍"所瞧見,恐怕不待朝廷大軍趕到,他便會被先行淪為階下囚,成為城中那些"義軍"投誠朝廷的見麵禮。
"走了,走了!"
"再辛苦兩日!"
見王嘉胤去意已決,作為其心腹的王自用也是掙紮著於地上起身,一邊攙扶著破落的城牆,一邊輕輕的捶打著僵硬的四肢。
在兩名頭領的身先士卒之下,眾多騎士也隻得壓住心中的不滿,戀戀不舍的於地上起身,隨手整理起身上淩亂的衣衫,並不忘抬頭瞧瞧依舊火辣的日頭。
這大熱天的,怕是又要曬掉一層皮了。
唏律律!
在城樓諸多青壯的注視下,修整多時的騎兵們步履蹣跚的行至自己的戰馬之前,並且強忍住大腿兩側傳來的痛意,翻身而上。
此次跟隨王嘉胤出兵,非但沒能如願打下延安府城,反而落了一個兵敗而逃的下場,數萬大軍僅剩下眼前的這十餘人,實在是可悲可歎。
不過很快,這些騎士們的眼眸深處便湧現了一抹異樣的神色,他們這些人背井離鄉,拋妻棄子,主動投奔王嘉胤,足以證明其心性涼薄。
依著王嘉胤所說,他在黃龍川仍藏有一支精兵,隻要能夠順利回到府穀縣,便能卷土重來。
屆時,他們這些人作為陪伴王嘉胤出生入死的"心腹"所在,定然會被委以重任。
一念至此,這些騎士的眼眸深處便湧現出些許期待和興奮。
瞧了瞧已然全部翻身上馬的騎士,丞相王自用輕輕揮動了一番手中的長鞭,行至王嘉胤身前,低聲詢問道"大王,咱們這便啟程?"
就在幾天之前,他和身前的王嘉胤還是整個陝西的風雲人物,甚至做著入主中原,改朝換代的美夢。
但現在,他們卻隻能將全身上下隱匿在黑袍之中,如過街老鼠一般,根本見不得光。
好在此地距離府穀縣已是不遠了,再有兩天的功夫就能到家了。
聞聲,麵色隱身的王嘉胤緩緩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番近在咫尺的城池,嘴角湧現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昔日他兵峰最盛,路過這米脂縣城的時候,並沒有覺得眼前城池有多麼特殊,但眼下細細打量,卻是發現如此的高不可攀。
不知怎地,王嘉胤心中隱隱湧現了些許直覺,日後想要"征服"眼前的這座城池,怕是沒有那般容易了。
城中那些曾在跪倒在自己麵前的"義軍"們隻怕也會在得知自己兵敗而逃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與自己劃清關係。
刺眼的烈陽中,王嘉胤臉上的迷茫一閃而過,瞧了瞧已然在不知不覺間聚攏在自己左右的騎士們,其臉色重新恢複了昔日的堅毅。
他們這一路上,可是沒少遭遇食不果腹的流民隊伍,也曾有人因為忍受不了肚中饑餓,惡向膽邊生的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好在憑借著身旁騎士的保護,他們這些人倒是有驚無險的行至這米脂縣城。
"走!"
一聲令下,王嘉胤便是調轉馬頭,日後回到府穀縣收攏殘餘勢力還得憑借身旁這些騎士的武力,還要多加籠絡才是。
"是!"
聞言,一眾騎士們便是在馬上抱拳,從容不迫的調轉馬頭,下意識的便要策馬揚鞭。
雖然官兵追來的可能性已是不大,但越早回到府穀縣,他們便能越早的放鬆下來。
朝著城樓上舉目凝視的青壯們揮了揮手,王嘉胤便是催動胯下的戰馬,朝著遠處的天際線而去。
大明內憂外患不斷,陝西餓殍遍地,這便是自己的機會,隻要能夠回到府穀縣,他有絕對的自信,不出數年,他便能卷土重來。
下一次,他定然要將陝西的諸多城池儘數征服!
想到這裡,王嘉胤的嘴角便是湧現了一抹獰笑,眼神也是變得淩厲許多,揮動長鞭的頻率也快上不少。
"駕!駕!駕!"
迎著頭頂的烈陽,十餘匹快馬踩在乾燥的黃土地上,朝著一望無際的天際線而去,隻留下身後城樓處麵麵相覷,卻又不知所措的"義軍"士卒們。
也許是剛剛"飽餐一頓"的緣故,本是有些疲憊的戰馬竟然也變得精神許多,腳步更是輕快。
前後不過盞茶的功夫,一行人便是將米脂縣城遠遠的甩在身後,周遭隻剩下瞧上去殘破不堪的零星村寨。
"籲!"
又過了片刻,一道急促的嘶吼聲便是在空曠的曠野上響起,原本眯著眼睛,很是自得的王嘉胤此時雙眼圓整,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其周遭的騎士們也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十餘匹疾馳的駿馬先後停住。
就在他們眼前約莫兩裡的地方,仿佛從天而降一般,竟是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陣中更有明黃色的日月軍旗隨風搖曳。
雖然相隔甚遠,王嘉胤等人便是迅速弄清了這群"不速之客"的身份,也感受到了這些人身上濃鬱的殺意。
咕嚕。
不知是誰,因為眼前一幕太過於駭人而下意識的吞咽口水,但此時卻是無人去理會,眾多騎士隻是如墜冰窖的盯著眼前層層疊疊的黑影,腦海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想法。
這群明軍,究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