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王嘉胤等人所在曠野的兩裡之外,約莫千餘名官兵整齊劃一的排列著,身上穿著嶄新的鴛鴦戰袍,手中緊握著長槍,居於陣前的十餘名騎兵更是擎著大旗,一副神兵天降的模樣。
雖然人數滿打滿算不過千餘人,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勢,就連原本於空中盤旋的飛鳥都是消失不見。
嗡嗡嗡!
沉悶的戰鼓聲,於空曠的曠野之中驟然響起,仿佛能夠直衝雲霄一般,清晰無誤的傳入每個人的耳畔之中。
在王嘉胤等人牙呲欲裂的注視中,於陣前氣勢煊赫的十餘名官兵猛然催動了胯下的戰馬,其身上緊湊的甲胄於頭頂烈陽的照射下,映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而越來越急促的馬蹄聲更是眾人腳下的大地為之顫抖。
"跟他們拚了!"
"殺!"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為首官兵身上有若實質的殺氣也是撲麵而來,不知所措多時的叛軍士卒們終是受不了這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下意識的呼喊起來,也不待身旁的王嘉胤有所反應,便是催動胯下的戰馬,朝著呼嘯而至的官兵殺去。
噗嗤!
沒有絲毫意外,伴隨著金屬刺入肉體的聲音,瞧上去如若瘋癲的叛軍士卒僅僅是一個照麵的功夫,便被為首的官兵斬落於馬下。
噴射而出的鮮血瞬間便染紅了腳下的黃土地,也讓空氣中夾帶著一抹令人隱隱作嘔的血腥味道。
見狀,本就肝膽俱裂的王嘉胤像是被嚇破了膽子一般,除了雙手顫抖的愈發厲害之外,竟是再也沒有半點反應。
早在見到這些官兵的第一時間,王嘉胤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命運,他隻是有些想不通,這群官兵究竟從何而來。
"大王,大王!"
麵色猙獰的王自用一邊瘋狂的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一邊朝著魂不守舍的王嘉胤呼喊道,但回應他的,卻隻有王嘉胤那種黯淡無光的眸子,及垮塌的雙肩以及口中不置可否的低喃"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官兵?那些南蠻子莫非一直在騙我?"
陝西各地的衛所早已名存實亡,所稱不多的官兵也被西安府的秦王抽調一空,即便還有些許漏網之魚,應當也在自己聲勢最為巔峰的時候,或被收編,或者逃之夭夭。
雖然麵前的官兵僅有十餘騎,但從其身上穿著以及手中所持兵刃,一瞧便是軍中精銳,更彆提這些人身後還有千餘名軍陣森嚴的士卒們。
"眾將士,隨我殺!"
沒有人為王嘉胤解答迷惑,遠處如天神下凡一般的騎兵已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自己身旁想要逃竄的士卒儘數斬於馬下,正發出衝天的嘶吼聲,如同一道驚濤駭浪,朝著自己席卷而來。
望著越來越近的兵刃,王嘉胤終是恢複了些許理智,他雙目圓睜,尾巴微張,好似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贏得些許喘息之機,但僵硬的四肢卻好似定住,喉嚨也是沙啞的厲害,任憑百般努力,卻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隻能手足無措的瞧著,那閃爍著寒芒的刀光越來越近...
...
...
"大明萬勝!"
因為實力懸殊的緣故,發生在米脂縣城外曠野之上的戰鬥僅僅持續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是宣布結束,隻留下十餘名身首異處的叛軍及一臉訝色的明軍。
親自領兵衝陣的尤世祿及虎大威下意識的擦拭了一下額頭上隱隱滲出的汗漬,麵麵相覷之下,皆是瞧出了對方眼眸深處的狐疑。
此地距離延安府城不遠不近,這十餘名身份不明的叛軍出現的時機著實有些詭異了。
"將主!"不多時,幾名親兵押送著一名麵色慘白,渾身劇烈顫抖的叛軍跌跌撞撞的行至尤世祿及虎大威身前,神色興奮的稟報道"回稟將主,已是確認過了,這些人便是在延安城外僥幸逃得一命的叛軍殘餘。"
"這廝,便是賊首王嘉胤。"
言罷,為首的親兵便將一個汙濁不堪的首級遞了過來,剩下的親兵則是遞上了幾封書信,稟報道"這便是在其身上搜到的書信。"
"嗯?"
尤世祿本來還在打量披頭散發,雙眼未曾合上的頭顱,聞聽此人便是禍亂整個陝西延安府的"橫天一字王"王嘉胤不由得一愣,隨後臉上便是湧現出狂喜之色!
這可是陝西禍亂的根源所在,與那些走投無路,不得不委身從賊的流民百姓不一樣,此人可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顛覆大明朝廷。
想到這裡,尤世祿嘴角的笑容便是一淡,心中也湧現了些許悔意,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不會將此人斬殺,定要將其押送京師,交由天子發落。
一旁的虎大威倒是不像尤世祿這般失望,反倒是饒有興致的接過親兵遞過來的書信,隨手掀開。..
但隻是一眼,其嘴角的淡笑便是一僵,眼眶也是猛地收縮,下意識的將其閉上。
這其中涉及的"密辛"實在是過於駭人,不是他這等武將所能決斷的。
虎大威臉上的異樣自是沒有逃過尤世祿的眼睛,其心中咯噔一聲,順手便將虎大威遞過來的書信裝進了懷中。
瞧了瞧周遭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首,尤世祿心中感慨異常,他們本想著領兵救援延安城,卻沒曾想誤打誤撞的碰上了死裡逃生的賊首王嘉胤。
"將這些人的首級全部收拾好,咱們先去延安城見了巡撫大人再說!"
王嘉胤作為牽動整個大明朝局的關鍵人物所在,其背後隱藏著諸多謎團,但這些謎團並不會隨著其身死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是這便不是尤世祿需要思考的問題了,他隻需要儘快趕到延安府城,將王嘉胤伏誅的消息報予延安城中的巡撫大人及京師的天子知曉。
"遵令!"
蒼茫的狂野之中響起一陣急促的應和聲,伴隨著沉悶的腳步聲,紅色的洋流再度啟程,如鋪天蓋地一般,朝著延安城所在的方向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