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薊鎮總兵盧象升結合了昔日戚少保,俞大遒等人的經驗,所總結出來的練兵之法.."
不多時,大明天子朱由檢略帶笑意的聲音便是在暖閣中悠悠響起,而兵部尚書王在晉則是滿臉的愕然。
好半晌過後,一臉堅毅之色的兵部尚書方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轉而出現了一絲明悟。
難怪他剛剛覺得這練兵之法頗為熟悉,但在"觀點老辣"的同時又有些"稚嫩",而且奏本中關於火器,城池的內容占據了不少篇幅,原來竟是在戚少保等人的經驗上總結而成。
大明九座軍事重鎮,每一處軍陣都有響當當的代表人物,例如遼東鎮的李成梁,寧夏鎮的麻貴,宣府鎮的馬芳。
而作為京師門戶的薊鎮,其最為著名的軍將莫過於一手締造了百戰百勝的"戚家軍",令得蒙古韃子聞風喪膽的戚繼光,戚少保。
嘉靖年間,漠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厲兵秣馬,蠢蠢欲動,時常進犯明朝邊境,使得彼時的大明百姓苦不堪言,而當時的薊鎮軍士又因為常年軍備廢弛的緣故,已然基本失去了戰鬥力,毫無抵抗蒙古韃子的能力。
如此危難的情況下,彼時尚在浙江任職的戚繼光被緊急召回京師,臨危受命擔任神機營副總兵,並全權負責薊鎮及昌平,保定等地的軍務。
在經過實地走訪,並結合自己獨創的"鴛鴦陣",戚繼光針對薊鎮軍士疲弱等情況出台了一係列練兵之法,並在短短數年的時間裡,將薊鎮整飭的固若金湯,使得蒙古韃子接連多次铩羽而歸。
多次嘗試無果之後,草原上的蒙古韃子方才不情不願的熄滅了心中對於"京師"的渴望,轉而將戰場轉移到了千裡之外的遼東鎮。
毫不誇張的說,縱然是放眼整個大明朝,戚繼光身上的光輝也不會有絲毫減弱。
"朕有意將薊鎮軍務儘皆交給盧象升打理。"
"昌平,居庸關則由尤世威負責。"
"除此之外,還當從京營中調撥一萬精銳,分彆交由盧象升及尤世威二人統轄,明初以為如何?"
正當兵部尚書王在晉心緒雜亂,想入非非的時候,朱由檢那標誌性的嗓音便再度於乾清宮暖閣中悠悠響起。
依照大明慣例,凡是兵馬調動,除卻要得到天子的首肯之外,兵部的堪合也是不可缺少,而這便是"土木堡之戰"過後,對於皇權產生的重大影響之一。
曾經如日中天的五軍都督府形同虛設,調兵的權利也從皇帝一言而為之,轉移到了兵部的手中,皇權遭到了極大的削弱。
此後,曆代大明天子均想要將"調兵"之權收回,並做了各種各樣的嘗試,但卻始終毫無辦法。
正因如此,心灰意冷之下,大明天子方才對於素有"天子親軍"之稱的京營逐漸不聞不問,繼而導致京營淪為了京中各家勳貴"中飽私囊"的場所。
"陛下?"
聞聲,王在晉心中便是一驚,神色也更為緊張,饒是早就知曉,天子或有提拔盧象升的心思,但也沒有料到天子竟是如此直接,毫不掩飾其目的。
更重要的是,天子還打算自京營中調撥一萬將士,分彆交由盧象升和尤世威統率?
要知曉,這京營將士本就是"天子親軍",吃穿用度及軍餉儘皆由天子的內帑撥付,而盧象升和尤世威二人又是天子親手提拔的心腹。
倘若日後天子有所"異動",怕是根本不用經過自己兵部的堪合,隻需要一道聖旨,便能讓二人領兵"勤王"?
出於文官的利益考慮,他本能的就想拒絕天子這一有些"荒誕"的念頭。
"女真韃子蠢蠢欲動,年後必有動作。"
"僅憑薊鎮現有之兵力,實難阻擋女真韃子的兵峰。"
沒有理會臉色有些難看的兵部尚書,案牘後的大明天子驟然起身,自顧自的行至窗柩旁,眼神陰冷的朝著遼東所在的方向喃喃道。
"這.."
聽得此話,兵部尚書本來已然湧現至喉嚨處的話語又被其重新咽了回去,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此前天子便曾就女真興兵,借道蒙古,出現在薊鎮城外的可能性與他展開過一場分析。
雖然聽上去有些荒誕,但兵部尚書王在晉卻也要承認,天子這一聽上去十分大膽的設想,實際上卻是有不小的可能性。.
那女真大汗皇太極若是想要徹底的鞏固其汗位,勢必要通過一場無可爭議的勝仗來遏製住"擁兵自重"的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等人。
而此前,皇太極已是先後數次於錦州城外折戟沉沙,以皇太極陰險狡詐的性子,絕不會重蹈覆轍。
十有八九,會另辟蹊徑。
"大明風雨飄搖數年,實在經不起動蕩了.."
片刻,朱由檢不容置疑的聲音便是再次響起,雖然在過去的一年中,他使得大明的風氣煥然一新,但他卻是不敢有半點鬆懈。
尤其是前段時間,遼東巡撫畢自肅上奏,女真國內兵馬調動頻繁,再幾何"後世"的教訓,他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薊鎮總兵盧象升終究資曆尚淺,暫不宜擔任總督一職,至多令其代行總督之權.."
良久,兵部尚書王在晉身上的氣勢便是一滯,有些頹然的朝著不遠處的天子說道。
天子在過去一年中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更彆提自己本就是被天子提拔方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眼下天子更是抬出了"大明社稷"動蕩這一敏感的由頭,他實在想不出理由搪塞天子。
但不管怎麼說,那盧象升不過是天啟二年的進士,至今出仕也才六年不到,能夠被提拔為薊鎮總兵已是"聖眷深厚",若是擢升為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隻怕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此事自然聽明初的。"
"後續的事情便辛苦明初了。"
聞言,立於窗柩旁的天子便是快走了幾步,一臉喜色的朝著麵色有些複雜的兵部尚書說道。
"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了。"
見朱由檢好似沒有多餘的事情要與自己商量了,心情複雜的兵部尚書王在晉便是起身行禮。
他作為主管天下兵馬大權的兵部尚書,涉及兵馬調動之事,自當由他親自"出麵"。
不過一想到以天子如今的威望,還能夠做到事無巨細的與自己提前商議,兵部尚書王在晉本是緊繃的心弦便是鬆懈了不少,隱隱約約的還有一種被信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