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節在霜降。
距離"女真大軍"抵達錦州城已是兩日有餘,這本就以苦寒見長的遼東半島滿是肅殺之感。
在"大金智囊"範文程的指揮下,自廣寧城傾巢而出的數萬降軍已然將陣型推進至錦州城外五裡,一頂頂形製各異的帳篷拔地而起,一麵麵五顏六色的旗幟也在隨風搖曳,給予人莫大的壓力。
錦州城外,除卻勉強還有些防禦工事的"小淩河"城之外,其餘的軍堡早已在這些狀若瘋癲的"降軍"手中付之一炬。
雖然,這些軍堡本就是一片廢墟,並沒有任何官兵駐紮。
但背負著"叛徒"之名的降軍們仍是借此肆意發泄著心中的獸性,宛如如此便能洗刷昔日望風而潰以及跪倒在女真鐵騎之下,苟且偷生的行徑。
自廣寧城至錦州的百餘裡土地上,除卻數萬狀若瘋癲的漢人降軍及蒙古流民之外,再也見不到其餘百姓。
逢凶避吉,天性使然。
早在"施吾理額駙"佟養性自廣寧領兵而出,抵達錦州之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們便是四散而逃,沒有人願意淪為這些漢人降軍的"先鋒"。
圍城的第三日,大金智囊範文程終是會同"施吾理額駙"佟養性抵達錦州城外兩裡的一處緩坡上,麵色陰狠的眺望著不遠處若隱若現的城池。
雖然心中知曉眼前這座城池"固若金湯",但在周遭數萬士卒的簇擁下,佟養性及範文程的心中仍是生出萬丈豪情,隻覺得眼前這座遼東重鎮也不過如此。
...
延綿不絕的軍陣之中,一麵刺著"海東青"的旗幟於空中獵獵作響,使人望而生畏。
凡是於遼東待過一段時間的,皆是知曉這種名為"海東青"的飛禽乃是建州女真的圖騰,唯有女真大汗才能使用這等旗幟。
尤其是今日豔陽高照,更是顯得旗幟上的"海東青"栩栩如生,平添了幾分威勢。
旌旗之下,"大金智囊"範文程與"施吾理額駙"佟養性並肩而來,共同打量著遠處如臨大敵的城池。
因為相隔不遠,兼之前方是一片空曠的平原,沒有任何遮擋物,故而實力不錯的範文程已是能隱隱瞧見遍布錦州城的官兵,令其嘴角也是不由得擠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打量片刻,範文程揮舞起手中的長鞭,扭頭朝著身旁的佟養性獰笑道"駙馬,這錦州城中的官兵們怕是要被你我嚇破膽子了。"
聽得此話,佟養性也是麵露獰笑,錦州城中的官兵接連兩日按兵不動,早已令其心中的不安蕩然無存"假以時日,這些官兵們必將成為驚弓之鳥。"
本以為就算身旁的範文程"為虎作倀",抬出了女真大汗專用的依仗,應當也瞞不過錦州城中官兵的眼睛。
但不知曉城中的官兵們是不是真的被嚇破了膽子,竟然遲遲沒有官兵出城,一探究竟,任由他們在錦州城外胡作非為,橫清壁野。
若非擔心大軍傾巢而出,卻隻是圍困"小淩河城",目的過於明確,容易被錦州城的官兵們意識到端倪,他早就下令強攻小淩河城了,何至於要等到今日。
"駙馬說的是。"
輕輕頷首,範文程嘴角的笑容也是愈發放肆,眼中的鄙夷也是濃鬱到了極點。
如此看來,錦州城中的遼東巡撫畢自肅卻也不過如此,無非是憑借著堅城利炮方才接連擋住大汗數次的功伐。
但如此一來,畢自肅或許可以憑借著固若金湯的"寧錦防線"確保錦州及寧遠不失,但其麾下的遼東軍也就此失去了"開疆擴土"的能力和勇氣。
假以時日,待到明年開春之後,他們大金的女真勇士便能繞道蒙古,翻越燕山山脈,直撲明廷京師,問鼎中原。
屆時,明廷那些名存實亡的衛所官兵們都將臣服於他們大金勇士的鐵蹄之下。
"範先生,咱們這便佯攻一番?"
半晌,佟養性微微斂去了嘴角的笑容,略有些猶豫的朝著身旁鎮定自若的範文程說道。
錦州城中的官兵們雖是膽小如鼠,但他們也不能長久於錦州城外駐足,畢竟其麾下的儘是些"漢人降軍",並未令官兵談之色變的女真八旗。
正所謂兵貴神速,他們每在錦州城外耽擱一日,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便大上一分。
"駙馬說的是..."聞言,範文程也是輕輕頷首,顯然他也明白自己眼下所麵臨的處境,但當其抬頭瞧了瞧逐漸有些西沉的日頭之後,終是改變了主意"駙馬,今日天色已晚。"
"不若明日清晨,再號令兒郎們攻城?"
依著他們二人定下的計劃,此次"攻城"無非是為了分散錦州城中官兵的注意力,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不遠處,有千餘名官兵坐鎮的"小淩河城"。
"唔.."
見範文程如此言說,佟養性的臉上不由得湧現了一抹猶豫之色,但沉默少許過後,終是緩緩頷首。
無非是多耽擱一夜的功夫,想來也生不出什麼岔子。
畢竟在過去的兩日中,他除了派遣麾下的士卒於錦州城外安營紮寨,營造出一種大軍圍城的假象之外,還曾將軍中的崗哨派遣至錦州城後方,用以提防寧遠城的援軍。
依著他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寧遠城中的那些將門世家仍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暫無任何反應。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同意範文程這個近乎於有些荒誕的念頭,硬是靠著麾下的數萬降軍,虛張聲勢的圍困了錦州城兩日的功夫。
"兒郎們,"清了清嗓子,已然將萬千思緒隱去心間的佟養性猛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迎著周遭眾多士卒殷切的眼神,高聲咆哮道"明日大軍攻城!"
"率先登城者,本駙馬重重有賞!"
雖說一蹴而就拿下錦州城的可能性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