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紅,”紀元海微笑著問道,“朱小鬆和葛大蓮有沒有問你,你娘去哪裡了?在忙什麼?有沒有問你,你現在為什麼住在元海叔叔家裡?”
王曉紅想了想,說道:“好像問了。”
“你怎麼說的?”紀元海眼睛微微眯起問道。
還真是王老三搞的?
不得不說,挺陰險也挺精準,王曉紅這麼一個沒有玩伴的小孩,乍一有了玩伴,正常情況下是會圖哩咕嚕把什麼事情都告訴“朋友”的。
“我娘不讓我說!她在縣裡乾啥,還有我在元海叔叔家乾啥,都不讓我跟外人說。”王曉紅說道,“我啥都沒跟他們說,給他們奶糖,他們也高興的很,不再問這些了。”
“朱小鬆吃奶糖,可是把舌頭都咬了!”
紀元海點點頭,摸摸她腦袋:“好孩子,你真聽話!”
“以後注意,元海叔叔也是跟娘一樣的要求,彆人怎麼問都彆說,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
“還有,朱小鬆和葛大蓮他們不是找你交朋友的,是想要打聽你娘的事情跟王家說的,往後彆跟他們玩了。”
紀元海說道。
王曉紅一聽紀元海的話,氣的臉都紅了:“他們還吃我奶糖咧!他們都是壞蛋!”
紀元海笑道:“好了好了,彆生氣,就當是喂小狗了行吧?”
“他們咋這麼壞啊!”王曉紅氣呼呼,“我明天要懲罰他們!”
“你咋懲罰他們?”紀元海問道。
“我要撿羊屎蛋,包在大白兔花紙裡麵,給他們吃!”王曉紅說道,“我讓他們吃羊屎蛋!”
紀元海聽後不由地哈哈大笑:“你還挺聰明咧!”
“不過,曉紅,你先等兩天。”
“等兩天,我跟你說了之後,你再給他們喂羊屎蛋。”
王曉紅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旁的陸荷苓端著碗想了想,看向紀元海:“王老三說動了三小隊,這事我們都知道;讓小孩子打聽咱家消息,也挺陰險的。”
“但是,一小隊的葛大蓮這個小孩子,怎麼回事?”
“葛隊長、保管員葛生金和七大爺,還有我都挺熱情客氣的,他們不能跟著王老三折騰吧?你給葛隊長還送了幾條魚,平時相處很好啊。”
陸荷苓說完之後,眉頭依舊微微皺著。
紀元海又跟王曉紅確認了一下,葛大蓮也的確詢問了王曉紅問題。
紀元海說道:“要麼是碰巧,或者一小隊某戶人家跟葛隊長不是一條心。”
“要麼……廟小妖風大,咱們高考臨走之前,還得再收拾一次,希望沒這麼麻煩吧。”
說到這裡,紀元海又想到七大爺借口讓自己拿東西,今天要自己去他家說事。
隻怕,還真是有事情。
………………………………
吃過晚飯,紀元海穿過小樹林到了水窪旁邊。
冰涼的水裡麵撈出來一條魚,夜色中走向了七大爺家。
一敲門,門並未插上門閂,紀元海便推門而進。
屋內正有人說話。
七大娘坐在院子裡麵刷碗,見到紀元海來了,便對屋內喊:“元海來了!”
隨後起身插上了門閂,接過紀元海手裡麵的魚。
這門,竟是專門給紀元海一個人留的。
紀元海進了屋子,見到正在說話三個人。
是七大爺紀保田、爺爺、父親。
三人都一起看向了紀元海。
“元海,來,坐下說說話。”
“我跟你爺爺、你爹都有事跟你聊聊。”七大爺說道。
紀元海點點頭,找個凳子坐下。
“元海,你媳婦本來是知青,不喜歡多嘴多舌,也跟村上的媳婦們相處不來。”
“最近半年,她除了暫代會計,就是悶頭學習準備考大學,所以村裡麵有什麼事情,她其實不知道;她不知道你也就不知道,你們兩口子有點太大大咧咧了。”
七大爺說道:“你們不知道村裡麵有些人,說話可不好聽了。”
隨著七大爺的這一番話,紀元海看到爺爺、父親的臉色更加嚴肅。
顯然,村上的某些風言風語,紀元海和陸荷苓沒聽到、不在乎,對他們來說卻是一種莫大的臉麵問題。
可能已經為紀元海深深感覺擔心憂慮。
紀元海平靜說道:“七大爺,小山屯的村民們說的話,真的有必要這麼在意嗎?”
七大爺卻是搖搖頭:“你還是不了解這裡麵情況,咱們這邊土話名聲叫做威望,好名聲就是威望高,壞名聲就是沒有威望。”
“你們家眼看名聲要壞了……等沒有了威望,彆說你們讓人背地裡笑話,荷苓這個暫代會計也乾不下去。”
“到時候,你們兩口子還得下地勞動賺工分,整個小山屯都會把你們當笑話。”
還下地勞動賺工分?
紀元海在縣城裡麵看報紙,關心某些問題,知道現在國家已經在一千多個村子開始試點包產到戶了,接下來就是推行再推行,提倡再提倡。
最遲到今年冬天,青山縣這邊應該也要開始包產到戶。
但是小山屯這邊,依舊毫無察覺。
再者,紀元海今年七月就要高考,實在不可能再等下去,再在勞動賺工分這方麵耽誤時間,虛與委蛇了。
他接下來,除了偶爾去縣城之外,也不會再浪費時間在其他方麵。
王老三、三小隊他們謀劃的事情,紀元海是一定要徹底解決乾淨,讓他們不能在最後的關頭搗亂。
不過,話總得一句一句說出來。
紀元海看著七大爺、爺爺、父親說道:“七大爺,爺爺、爹,你們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今天我既然來了,乾脆就都談一談吧。”
“村裡有什麼閒話,你們認為我應該怎麼辦,我也說說我的想法,我的情況,我想著應該怎麼辦。”
七大爺看向紀元海爺爺、父親。
紀元海父親說道:“元海,你的事情第一件,你半年沒出工了,隔三岔五騎著洋車子往外跑,是乾啥去了?”
紀元海回答道:“我不出工是因為我要高考,我正在家裡學習。”
“隔三岔五出去,是上縣裡賺點錢。”
紀元海要高考!還去城裡賺錢!
這是要乾啥?
紀元海的爺爺和父親頓時都看上去有點想要急眼。
七大爺在一旁連忙說道:“元海準備高考這件事我也知道,他上縣城賺錢這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猜到了。按生產隊規矩,他這樣私自外出賺錢不行,但是咱們是一家人,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爺爺聽後,才忍下了著急,歎了一口氣:“元海,你這孩子看著挺聰明,咋乾這種花裡胡哨的事情?”
“啥事比得上在農村集體生產大隊,踏踏實實賺工分實在?要不是你七大爺幫你照顧著,換一個大隊書記,你進城賺錢是要被大喇叭廣播,丟人現眼的!”
“還有,你小學文化,能考大學?你想跟荷苓一起考上大學,一起當城裡人,可人家是啥文化水平,你是啥文化水平?你連報紙上的字都認不全!”
父親也說道:“你考不上大學,跟荷苓生個孩子,倆口子踏踏實實出力乾活,也沒有這麼多麻煩事情;外人就是想說你的壞話,那也說不出來啥。”
紀元海麵對爺爺、父親的建議,或者說指責:“爺爺、爹,還有七大爺,你們可能還不知道。”
“生產大隊,再過一年就要沒了。”
“在農村踏踏實實埋頭乾活,根本不是過上好日子的出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