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峰聽著馮雪的話,莫名感覺心裡麵有點不安。
這個姑娘的眼神、作態,怎麼看著有點莫名的似曾相識?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賣花的找的女人,拿來的這兩樣的底氣十足,問我的名字?
難道,她沒看出來我穿的衣服並不是尋常人嗎?
嶽峰心想:要麼這個女人無知無畏,要麼就是這個女人肯定有什麼特彆之處,真的有底氣。
因為馮雪的姿態,反倒是令嶽峰心裡麵回旋一下,先壓住了怒氣。
“我留下姓名,倒是也可以……”嶽峰捧著蘭花,口中略微斟酌著,“這位女同誌,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個姓名來曆?”
“哼!”
馮雪微微抬起下巴,側眼斜睨:“現在又是女同誌了?剛才不是罵我行不正,不要臉,罵的挺歡嗎?”
“還打聽我的來曆……你打聽了乾嘛呀?”
“你不是挺牛的嗎?彆打聽了,伱打聽不著,我家裡就是個普通家庭!”
她越是這麼說,嶽峰越是心裡麵犯嘀咕。
為什麼犯嘀咕?
如果麵前這個姑娘,真的是什麼都不懂,開口說的話應該不是這樣,而是更加粗俗的話,比如帶點臟字,比如打打殺殺。
偏偏是這個姑娘滿口說著“普通家庭”,話裡話外卻點出來,他詢問來曆姓名有什麼目的。
這裡麵就有一個悖論。
若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會這麼底氣十足,高高在上,還這麼說“彆打聽了,我家就是普通家庭”嗎?
普通家庭,不會強調自己“普通”,他們會有更詳細的分類,比如農民、某某職工、某某單位科員……怎麼會說“我是普通家庭出身”這種話?
這裡麵的微妙區彆,讓嶽峰越是尋思越是感覺不對勁。
“同誌,你也是省城人?我聽著你口音,好像是京津那邊的?”嶽峰對馮雪問道。
見到嶽峰這模樣,馮雪頓時笑了笑,看向紀元海:“他怕了,他怕給家裡惹事。”
紀元海有點無奈:“你是怕事情不夠鬨大啊?”
又看向嶽峰:“這位同誌,今天我已經開口攔住你一次出言不遜,結果你自己又一次出言不遜……我可沒攔住。”
“這次可不怨我了。”
“你要不要聽我一句勸,給我這位朋友道個歉,然後轉身離去,咱們彼此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你說好不好?”
嶽峰皺眉:“你讓我,給她道歉?”
紀元海點點頭:“我感覺你應該給她道歉——”
馮雪說道:“不光是給我道歉,還得跟你們都道歉!”
“你剛才說的話,說我們不要臉,就等於是把我們都給捎帶進去了!你是無憑無據,滿嘴胡說!看見彆人走在一起,你就說人家搞男女關係?”
“你哪來的信心這麼胡說八道,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嶽峰聽到這裡,也是又冷笑了一聲。
如果這個女人有點來曆,他的確是不願意結仇,給家裡帶來麻煩。
但這個女人居然真的認為“他怕了”,逼著他給一個賣花的人道歉。這就非常可笑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就算她是京津那邊來的,家庭可能有點背景關係,來到河山省省城,真能對我頤指氣使?
我真怕你嗎?我是不想把事情變得麻煩!
“好,你既然這麼說,認為我怕了……那我還真就不怕了。”
嶽峰冷聲說道:“我姓嶽,叫嶽峰,你聽說過沒有?”
馮雪聽後,微微凝目:“你跟嶽千山老人家有關係?”
嶽峰冷著的臉頓時繃不住:“你知道我爺爺?”
提到省城姓嶽就知道嶽千山,來自京津……這可就真是有點麻煩了。
可能差不多對等位置?就算不是對等位置,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裡,嶽峰放下隆昌素蘭花,儘可能緩和的說:“剛才也是有點誤會了,你既然知道我爺爺,那麼想必咱們的誤會也不難解開。”
“我可以跟你道個歉。”
“但是至於說,跟彆人道歉,我認為就沒有這個必要了,你說對吧?”
馮雪搖搖頭,笑道:“原來是嶽千山老人家他的孫子……難怪一副能在省城當家作主的樣子,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啊。”
嶽峰認為自己已經態度夠和善了,沒想到馮雪的態度居然還是這麼帶著嘲諷,頓時也再度沉下臉去。
“這位同誌,你既然知道我爺爺,那麼就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再對我說話。”
“在省城這片地方,能這麼對待我爺爺不恭敬的,還沒有幾個!”
馮雪說道:“你看來是誤會了。”
“我對老人家當然是恭敬的,隻是對你沒什麼好感,說的人也一直是你。”
“你——”
嶽峰惱火:“你就算是有來曆,還能這樣對我?我剛才的態度,已經很誠懇了吧?”
馮雪看著嶽峰這副“我已經很給你麵子”的模樣,就感覺可笑。
對我出言不遜,這種態度也算是給我麵子?
“誠懇,但是還不夠誠懇!”
馮雪說道:“不論咱們兩個是什麼身份背景,就隻論對錯。”
“你是憑什麼罵紀元海跟我們三個關係不正當的?我們四個人走在一起,你就罵啊?你見到了我們關係不正當?”
“就你這樣的邏輯,某個工廠男男女女一起上班,那麼這個工廠全都關係不正當吧?”
“你已經說錯了話,我讓你給我們道歉認錯,你有什麼不肯的?”
嶽峰心道:我跟你道歉,是因為彼此臉麵,他們算什麼?
“我當時也是惱火,一時心急——想必他們也不會跟我計較。”
馮雪立刻說道:“不,他們也想聽你道歉。”
“你現在就道歉吧。”
嶽峰惱火不已:這小丫頭什麼來頭,憑什麼對我咄咄逼人?
就算是家世背景不比我差,你遠道而來,還能這麼強行逼著我給人道歉?
你也太狂了吧!
嶽峰想了想,說道:“道歉的事情,其實也不難;還沒請教你姓名,來自哪裡?”
馮雪笑了笑:“行,你給我繞圈子,不道歉。”
“那你就回去告訴嶽千山老人家吧。你說你罵了一個京城來的、姓馮的小姑娘,你罵她不要臉,不正經。”
“你看看老人家願不願意讓你來道歉。”
嶽峰怔住了,難以置信看向馮雪。
“京城?姓馮?”
“你是——”
這不可能吧!
京城來的,馮家的,怎麼會來到省城,而且還跟一個賣花的有關係!
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可就真的惹到麻煩了!是假的,我跟他們道歉,可就丟人現眼了!
嶽峰的額頭上迅速冒出汗珠子,不僅僅是緊張,更是不斷轉動著腦筋,極力思考、回想著跟紀元海這個原本印象不深的人所有的一切細節。
當初跟爺爺,去買蘭花……他是怎麼說的?
對了當初這個紀元海,就跟另外兩個女的一起擺攤。
他們三個人,加上今天這個姓馮的女人,就是今天的四個人!
當初……當初紀元海說,他是賺學費的……
對了,是的,他是省大學的大學生,賺學費的!
而這個姓馮的女人,應該也是省大學的大學生。
嶽峰回過神來,額頭上汗珠子涔涔——主要是思慮、緊張導致,要說恐懼害怕,也還不至於。
但是一個很讓他後悔的事實,已經被他想清楚了。
原本他從來沒在意過的賣花的,其實是省大學的一個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