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六月十一日,旦。
晨光微熹,泰山軍便列軍於濮陽之野,大河之南。鼓聲動地,旗幟招展,泰山軍十五個營頭並軍本部合計六千軍勢,按早上張衝給的陣表,陸續動到了相應的位置。
此外昨夜投奔的濮陽太平道和大河水寇兩部二千人並一個軍陣列在稍靠張衝的附近。
張衝晨時軍會定下次日的調度是:
全軍十五個營頭,張旦率李大目、典韋、魏舟、郭亮、於禁五個營頭列在濮陽城外,防範濮陽城內可能的進攻。
關羽率陳煥、丁盛、謝弼、王章四部,以及李弼的沂山營列在北麵,對大河邊的濮陽津據點。
然後張衝率本部以及的吳資拔須營、趙庶的克昌營、高雅的絳衣營、趙亮、朱英的無鹽營、謝輝、武榮的平陸營作為後備,相機援助。
就這樣,一個時辰,無論是濮陽城還是邊上的濮陽津就這樣看著這隻黃巾巨寇在他們麵前從容布陣。
此時在濮陽津正麵營壘,北軍校尉種劭也帶著數名帳下將觀太平道軍陣,良久,無人說話。
這也不奇怪,任是誰看到眼前這精甲耀日,煊赫衝天的軍勢,誰都會怔得說不出話。此刻,無人再敢小覷這泰山軍了。
隻見晨光下,濮陽之野,已經成了一片黃色的海洋,黃色的旗幟、黃色的纏頭,還有那高聳的大纛矗立在這天地間,仿佛擎天之巨,這就是黃天!
“如火如荼,如斯軍盛。”
種劭並不是一個沉不住的膚淺,在這種情況下,按道理是要振奮軍心的,但沒辦法啊,這衝擊都是下意識的,沒控製住。他雖然也是北軍吏士,按道理也不會差這些太平道,但可憐啊,他們北軍都多久沒出過操了。
人是視覺動物,誰看到滿野的人舉著旗幟,井然有序的排列著一片片軍陣,誰都會被這種秩序之美而奪氣。
原先種劭對完成盧植軍令是信心滿滿,但這會,他對勝利的信心蒙上了一層陰影。
種劭這邊還是氣奪,那邊濮陽城頭的華蓋下,曹紹已經雙股打顫了。他後悔,真的後悔,明明都已經出城了,怎麼又自投羅網回來了呢?
他對邊上的田嬰,顫抖問道:
“君卿先生,你怎麼看
曹紹問的這個叫田嬰的,身高頎長清瘦,冠黃葛巾,秉竹麈尾,一副處士打扮。其人食蔬戒肉二十餘年,更添幾分仙風道骨。
他是濮陽田氏的族長,儒學,善《尚書》及《老》、《莊》、《孫》,為濮陽一流的處士,聚徒數百教學。
什麼是處士呢?就是有高名而不願做官者,後世如謝安就是這樣的處士。這類人都是棲誌穹穀,歸隱山林,無論誰來征辟,都不就。但濮陽附近沒什麼大山能讓田嬰隱居,是以隻能居於城中鬨市。
他們田氏為郡中大族,雖沒有公族子弟那種舉足輕重,但曆屆東郡太守哪個不顧田氏三分顏色,是以曹紹下意識就對他眼中的高人田氏問去。但可惜,花無百日紅,這些田氏族人並不知道,等日後一位叫呂布的,占了濮陽而與曹操對峙時,他們田氏押寶押錯了人,竟然壓了呂布,助呂布行反間計誘曹操入城,中計的曹操險死脫身。他們沒殺成曹操,自然曹操滅了呂布後就滅了田氏一族。
那就是亂世,再煊赫的家族也會因為押錯了人而風吹葉落。
但這會田嬰自然不知道這點,其人澹澹,對曹紹說:
“府君勿憂。濮陽城高塹深,又有城外北軍為援,固若金湯。而且府君有所不知,秦末天下大亂,章邯與項粱相爭河濟,三戰三敗,就是退到了這濮陽,才止住敗勢。項粱數攻濮陽無功,隻能移兵攻定陶,才被章邯銜尾襲殺了。項粱楚之名將,公族之後,都不能破這濮陽,這
曹紹點了點頭,其人本就胖大,這會日頭又上來了,就站著的這會已經汗流浹背,所以當田嬰說濮陽固若金湯的時候,笑容滿麵,就準備下城頭。
但剛走兩步,其人突然想到以前聽幕僚講過的古,遂疑惑問:
“君卿先生,我聽人說當年晉國智氏攻趙之晉陽不克,便是決了晉水水灌晉陽,差點就破了。咱們濮陽邊上就是大河,要是
從這裡真的可以見到曹紹是多怕死,為了萬無一失,竟然將水攻的故事都從記憶中搜索出來了。
這話倒是讓田嬰高看了一眼曹紹,此人竟然還知道史?真難能可貴。確實,此世史書珍貴,不是存於蘭台就是藏於方家,沒幾個知道過去的,所以誰在自己文章中大量用典,就是顯示其豐厚的知識儲備。而能讀懂彆人的典故,也側麵證明了自己家學淵源。所以當曹紹說一典故時,就不經意間顯露其人不是那麼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