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中郎將張溫八月十五日從京都出發,二十日才到的陽翟。隨行的還有一隻兩千人的節軍,倒是比當日兗州牧黃琬上任要強出不少。
張溫在朝中是屬於和宦官一黨走的比較近的公卿了。這一次張讓等人再不能忍受軍權全為黨人或清正之輩所掌握,力排眾議向劉宏舉薦了張溫。
張溫出自南陽豪族張氏,當年出仕就是走的曹操祖父曹騰的路子,這兩家關係莫逆。所以張溫剛駐節陽翟,就將曹操喊來自己的幕府,問其軍中虛實。
曹操這會手中無一兵一卒,要不是知道世伯張溫成了新的主帥,他早就回沛國老家招兵買馬了。這些日子,他是看明白了,這手裡要是沒兵,說啥話都是虛的。
但現在張溫一來,就問其對策,使得曹操再燃信心,他對張溫道:
“世伯,如今可見的態勢是,豫州的黃巾已經分成了兩股,一股南下,一股隨泰山賊北上。這南下之賊,不足為慮,自有右中郎將討平。但這北上的一股就危險了,隻因他們北上的目標多半就是敖倉。“
“敖倉?”
“是的,敖倉作為儲備漕糧的中轉倉,裡麵積蓄的粟米不可計數。一旦為賊所占,整個天下形勢都要反複。”
曹操所的嚴重,張溫想了會,確實不得不防,遂問:
“那不知賢侄可有計策?”
誰知剛剛還大言的曹操,聽了這話,搖了搖頭。他告訴張溫沒有辦法:
“自潁陽一戰,至少在豫州一地漢軍和黃巾蛾賊攻守易勢。現在停留在陽翟的漢軍大約在萬人上下,但普遍軍吏士氣不振,用如此之兵決難當對麵百戰之兵。”
張溫素來知道這個曹操有點智謀,知道他說這個話,不是在說沒辦法,而是他有辦法,但這個辦法不好講出來。
他也不和曹操繞彎子,直接點了:
“賢侄,你也不用繞了。直接說吧,怎麼辦。”
曹操不裝了,直接坦言:
“我們可以發動豫州豪強起團練,就像王刺史在汝南做的那樣。”
就這樣,張溫在曹操的建議中,為了彌補漢軍兵力不足,終於還是將軍權下放,讓豫州各地的豪勢們都可以編練丁勇,起團練。
以曹操的見識自然知道此一招為飲鴆止渴,其人到底出於何目的而獻出此策呢?
但無論出於何種目的,這天下到底是要大亂了。
從長社獲得補給後,泰豫黃巾的粟糧軍資問題暫時解決了。在留下兩萬多老營,其後三軍一共兩萬戰兵,一萬老營,一路向著司隸校尉的新鄭狂飆。
新鄭有一個遊俠叫周貴,以前受過本地太平道的大恩,但是四月太平道起事的時候,他正帶著一幫惡黨去幫人收債,等回來時,才知道自己的恩人一族都被新鄭令劉衡屠戮乾淨。
周貴想報仇,但知道自己勢單力薄,隻能隱忍潛伏。
這一日,他得知泰山方的衝天大將軍已經攻占了長社,即將帶兵北上新鄭,周貴就知道自己複仇的機會來了。
他在塢壁聚眾二百惡黨,然後又私下聯係了陘山的山寮匪徒鄭象,想邀請他一同舉事攻打新鄭,呼應北上的泰山軍。
鄭象雖是山匪,但頗有一番雄心。像他這樣的身份,沒有特殊的際遇,一輩子都是盜匪之流。所以當周貴聯係上他時,他沒多想就同意了。
於是二人在陘山上的子產廟結拜,共舉大事。
新鄭這裡以前是春秋時鄭國都城,戰國時韓國也都於此,所以一直人文薈萃,便是鄭象、周貴也慕前人故事,要在子產的陵廟前發誓,共同進退。
兩人合兵後,人數有四百人。
周貴一方麵找人南下去聯絡北上的泰山軍,一方麵利用自己在城內的關係,不斷將部眾送入新鄭城內。
本來周貴還想給衝天大將軍張衝寫一封信的,但奈何他不識文,更不放心將如此重要的事找書生帶筆。在他樸素的認知裡,此輩皆不可信。所以他就隻好找了一個口舌伶俐的心腹南下。
周貴的運氣到底是有的,他的心腹南下沒多久就被泰山軍前鋒將於禁的哨探給俘虜了。
當得知新鄭城內有一夥人要反正,於禁忙令部將張達點選軍中善走士千人,隨此人火速北上,與城內反正的義軍取得聯係。
至於這夥人是不是漢軍假扮?當然有可能,但於禁相信以張達的能力,是能判斷的。
當張達帶著千人北上後,在陘山與還留在城外的周貴、鄭象兩人彙合。張達在了解了二人起事的原因,覺得二人還是可信的。
於是,八月二十日,泰山軍張達部帥千人直接對新鄭城發動進攻。新鄭作為兩朝之都,城池要比一般的縣城要堅固得多。而且還有洧水作為城河,一般情況沒有一萬大軍,想打下新鄭那是不可能的。
但在城內周貴、鄭象二人的內應幫助下,張達隻帥千人就殺入洞開的新鄭城。城內隻有不到五百的縣卒,哪受得了張達的千人眾的兜殺,見城池守不住了,隨即四散而逃。
而彼時城破之際,新鄭令劉衡正在坐堂聽取各縣吏講今年秋收的情況。突然就見城內的遊俠周貴渾身鮮血的殺入縣署,大驚,忙嗬斥:
“好大的狗膽,敢衝撞縣署。來……”
還未多少,周貴就已經砍翻在場的縣吏,奔上堂前,一刀就將新鄭令劉衡搠死,不僅如此,殺發性的周貴還殺入了後廊,將劉衡的妻妾都一並殺了。
張達入城後就攻打庫房和武庫,所以慢了周貴一步,此時見周貴在殺了新鄭令後,還殺了其全家,就要訓斥。
但周貴突然說了句:
“不拿他一家嘗命,那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太平道徒豈不是白死?”
張達一噎,再說不出後麵的話。
最後,他隻告訴周貴:
“你現在還沒入泰山軍,軍中的法度你不知道,所以沒關係。但以後你要是還想入泰山軍,就一定要知道,私自仇殺和公審殺的區彆。同樣是複仇,你要是私殺了,最後自己一定得搭進去的。”
誰知周貴一喜:
“敢不從命。”
原來他從張達的語氣中已經聽出泰山軍要收自己,那能不喜嗎?至於私殺不私殺,他又不是多濫殺的人,也就是和這新鄭令有血仇,才做如此事罷了。
張達隨後就開始安堵全城,但意外發生了。
當張達將新鄭令懸屍示眾的時候,越來越多的閭民不顧刀兵圍了上來。他們群情激奮,甚至不少人看到劉衡的屍體還在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