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戰場中率兵衝殺的孫堅並不知道他的愛將呂範折在了一無名之輩的手上,也不知道原先優勢的局勢正在被逆轉。
在殺掉一名上來搏殺的賊軍甲士,孫堅終於來到了李鐸的麵前。
這會的李鐸已經在浴血廝殺了,手下已經斬殺了少出四五人漢軍。他本就是老賊出身,鬥殺技能是非常精湛的。再加上,已經有死誌,一刀一刀都是以傷換死的打法。
孫堅卻不同,其性雖烈,但一搏殺起來,整個人都分外冷靜。其刀法如羚羊掛角,無處可尋,總以一個不經意的角度就取了泰山軍甲士的性命。
甲兵實際上最怕這種。人家都說莽漢的以力破甲是甲兵的克星,但甲兵們也防著這種。但孫堅這種速攻型的廝殺漢就可怕了,其人雙手持環首刀,上下翻飛,揮砍挑斫,總在甲片的細縫中刺入。這些甲兵在孫堅手上有甲和沒甲已經沒區彆了。
而孫堅這火紅的颶風卷到李鐸麵前,看到這般武技後,李鐸就知道這次自己死定了。
但李鐸已經沒有了畏懼,畢竟都死了這麼多袍澤了,我李鐸有什麼不能死的?此般他與弟兄們入陰土,那就再招舊部,在陰土也追隨著衝天大將軍,誓要實現那人人平等的黃天之世!
所以李鐸曳著刀就撲向了孫堅。
但勇氣在孫堅的刀下毫無意義。隻是一交擊,李鐸的左手腕筋就被挑斷了。隨後孫堅就反身回撲,直接掄起環首刀就從上到下一個摜斬。
血色的刀鋒在陽光下是那麼的腥臭。
李鐸閉上眼睛,感歎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吧。
但一聲刺耳的巨響喚回了李鐸的意識,也換來了他的生。
李鐸睜眼一看,就見一身盆領鎧的嚴綱一矟就擋住了孫堅的斬擊。那嚴綱本就攜奔馬之速,又是怒火一擊,直接將孫堅的刀都磕飛了。
孫堅知道不好,整個人立馬順著那後衝的力倒退。
看那鐵盔鐵麵,鐵衣鐵甲的騎將,孫堅感受著手腕的疼痛,眼睛迅速掃視戰場。然後他就發現那麵代表呂範的旗幟已經不見了。而越來越多的敵軍甲士已經衝了上來。
孫堅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這時候戰場西麵馬蹄聲動,孫堅的不祥感也越來越重。他知道自己一方就派出了他們來執行奔襲任務,所以這趕來戰場的馬兵多半不是自家人。
果不其然,隨著馬群越來越近,泰山軍的戰馬們紛紛長嘶短鳴,聲震曠野,它們在彼此訴說打氣,因為正在奔來的是自己的同伴。
而此情此景下,原先還趾高氣昂的漢軍戰馬們紛紛聞聲屏氣,不出一聲,因為它們也知道來的不是自己的同伴。它們低著頭,嘶鳴似笑似哭,有的甚至咬著自己的主人的衣袍,示意他趕緊走。
人靠著理性的思考從動物中走出,但從走出的那刻後,他們也就喪失了動物的敏銳。
此時滅頂之災降臨,多半人無知無覺,少部分祈禱是自己友軍,至於一些想走的,看見袍澤們都不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所有人都被動的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呼隆隆……”
“嘭,啪,隆……”
天空中突然陰雲密布,轉眼間白日就換成了黑夜。
那低垂的鉛雲愈壓愈低,厚重的雲層裡,冬雷炸響,整個氣氛恐怖而壓抑。
然後終於在東雷炸響的時候,那西麵的騎軍團終於露出了麵目。
“飛龍騎!”
望著那高舉著飛龍旗幟的騎軍,泰山軍所有人激動落淚。
飛龍騎者,正是飛龍騎將李虎之五百騎。
這部騎軍之前一直遊弋在淇水上遊,並不斷對漢軍淇水大營做襲擾。但後麵隨著漢軍對上遊區域兵力布置的越來越多,兵戰卡柵也越來越密,李虎隻能帶著飛龍騎回到了淇水東岸蟄伏起來。
當孫堅帶著一千二百騎沿著山麓潛行的時候,李虎部的飛龍騎因為距離較遠並沒有發現。
但一千二百騎的行蹤如何能真的掩蓋,那每日的馬糞都要堆積成山,更不用說那凍土上遍地的馬蹄印。
所以李虎部很快就知道有一支漢軍騎隊已經潛行到了泰山軍的後方。李虎一開始是命樂進將消息送到淇水北岸大營的丁盛處的。
樂進因為陷鄴城時有奪門之功,後麵因功升遷到了左什將,也就是所謂的首席什將。下一步,要是能再立幾功,就能做隊將了,可謂前途無限。
丁盛得了李虎的情報,迅速派軍中的飛騎偵查後方,但並沒有發現所謂的潛伏敵騎。
而李虎在得知丁盛的回報後,一點沒有喜悅,反而大驚失色。因為他知道,那支騎軍可能真的去襲擊鄴城了。
他們怎麼敢?
但隨後越來越多的軍報放在李虎麵前,他才知道,對麵是真的敢。
於是,李虎再不猶豫,帶著全軍五百飛龍騎,向著鄴城方向迅速回援。他們沿著那隻騎軍留下的蹤跡,一路追擊,終於在這一刻趕到了戰場。
此時,那巨大的飛龍旗下,李虎的額頭汗涔涔的,很顯然這一路跑來,他們也追得不輕。
李虎正要下令衝擊。
邊上的軍副王當就攔了一下,他建議:
“部將,咱們趕到戰場實際也已鈍了,實不宜立馬投兵戰場。反不如就壓在戰場邊緣,對敵部形成威懾,這樣我軍也能得以修整。”
王當是當年張衝在陣斬泰山豪強王匡時,率甲兵投降的扈從。後來王當轉隸突騎軍,一路升遷到了如今軍副的位置。
而且因為前些日淇水大戰中,飛龍騎因出色的表現,王當終於熬過了最關鍵的一關,從軍副到一部主將的改變。
要知道,一個人可以靠努力做到位置可能就是軍副了。能成為一部主將的,沒有一個不是上麵有人有背景的。
因為部將有非常高的獨立指揮權,是所有中低級軍吏都夢寐以求的,但部將的位置又是有限的。除了原部將升遷,戰死、病退,或者軍隊擴編,不然一個軍副就是再多軍功,也隻能先熬著。
說到底,此時的泰山軍和過去畢竟是不一樣了。以前是軍吏少而位置多,隻要功一到,立馬升了。但現在,泰山軍也成長到了數一數二的勢力了,其勢力範圍從青州到兗州到河北,橫貫大河上下。
這勢力一大了,就有體製,有了體製,那就自然存在論資排輩,爬格子。這些都是張衝不願意見到的,但又是他無法改變的。
但好在他還有自己的主觀見識。在知道王當的軍功已滿,張衝特意吩咐選吏曹拔擢王當到部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