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典發現了泰山軍的騎軍已經回援後,他萬念俱灰。
因為他知道不僅是那中山國的援兵可能已經出事,他自己的突圍通道也被斷絕。
還是那句話,他為何敢突圍?還不是因為趁敵軍的騎兵被調走?
現在騎兵回援,他跑得過騎兵?
有此一念,郭典麵如凋枯。
卻在這時候,又一個營頭的軍吏帶著令旗來了,當場就說了句:
“府君,我家營將說要等吏士們用過飯後,再來援助!”
這人說的有沒有道理?當然有道理,都中午了,滴米未進,能有什麼戰鬥力?
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他郭典都沒吃飯呢,你們還想拖延?
於是郭典再不能忍,親自綽起自己的環首刀,一刀就將眼前的軍吏砍了。
那軍吏臨死前都不敢相信,為何自己就是來傳個令,就會被痛下殺手。
殺完此人,郭典內心後悔極了。
戰前,他覺得各營頭因潰兵重組,缺乏戰鬥意誌。所以就將他們安排在稍後一點的後陣作為預備隊。
但現在呢?接二連三,接二連三。
他們到底要想怎麼樣?
不知道此戰再不眾誌成城,必將死無葬身之地麼?
郭典的暴起殺人,嚇了邊上的魏收一大跳。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他上前對郭典建議:
“諸營主將懈怠,但必不敢陣前投降的。因為這些人手上不知道有多少太平道的血,他們沒退路的。所以,明公可命這些營將速來本帳應命,然後再以心腹換將即可。”
魏收的辦法算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因為臨陣換將是大忌,一個新將安排到營頭去,將不識兵,兵不識得將,上下都沒有磨合,如何能出戰?
但郭典明白魏收這個計策的本質,壓根就不是讓這些人出戰的,而是穩住這些營頭,比來個什麼臨陣倒戈。
郭典無奈,隻能以此作為對策。
但就在這個時候,對麵傳來山呼海嘯的聲音。
然後郭典就看到數十把代表著漢軍各營頭的旗幟被敵軍扔在了陣前。這時候,前線的漢軍才知道,他們的援兵全軍覆沒。
於是,士氣直接跌到穀底。
而郭典背後的人群中,臧洪直接是麵無血色,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多半凶多吉少。
也是在士氣搖曳的時候,泰山軍走出來一彪嗓門大的軍士,上來就高喊:
“先滅中山,再滅巨鹿。投降從寬,抗拒從嚴。降不降?”
最後是三軍齊呼:
“降不降?”
這一下子眾漢兵麵如土色,駭得直接丟下了兵器。
……
此戰勝負已定。
外無援軍,內無糧秣的情況下,漢軍還能做什麼無畏的反抗?
戰陣一崩,士氣一垮,之前再嚴整的軍勢都會陷入混亂,人人都在想辦法自求生路。
前陣的漢軍營頭因為後路被堵,隻能向泰山軍投降。他們能活就看泰山軍是否真的是傳言那般的王師了。
而中後陣的漢軍營頭則開始向著西南方向潰逃,雖然那裡也有泰山軍把守,但能逃多少是多少吧。
而泰山軍在看見漢軍的全線崩潰後,自然開始對敵進行追亡逐北。
已經修養好的突騎也換上了新的戰馬,順著人流,開始乘勝追擊。追兵的隊伍連忙不絕,連亙邯鄲南北。
郭典已經跑了,帶著魏收等幕僚郡吏一起跑的,他們還有戰馬。
而田豐卻不在人群中,因為他已經被同僚們給拋棄了。
但也可以說是,田豐放棄了他們。
田豐明白這些人所作的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此時的邯鄲城外就是一個大口袋,外麵的壕溝、甬道、連壁,已經將裡麵的漢軍圍死了。而泰山軍已經將幾個大的交戰通道口堵死,所以他們哪都去不了。
所以結局既然都沒得改變,那乾嘛弄得那麼不體麵?
所以田豐就在人流潰亂中,坐在一殘破的牛車上,麵著西北家鄉的方向笑了笑。
然後掏出自己的匕刃,就對著自己的胸口捅了下去。
卻在這時候,一騎奔來,本在追亡逐北,但突然看到這人竟然有這般血氣,心念一動,一箭失如飛就釘在了田豐手上。
田豐痛到哀嚎,手上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然後就聽那騎士對身邊的伴當道:
“這人是個有骨氣的,拿了。”
於是那伴當下馬,拉出根繩子就將田豐捆了起來。
田豐已經毫無反抗,就被送到一網兜裡。望著那英氣勃發的騎士,田豐忍著痛,問道:
“你是何人?為何要救我?”
騎士聞此言,嘖嘖作嘴,看來這儒生還算知道好歹,知道自己是在救他。
但這騎士哪在乎這點東西,又在這時聽到前邊有同僚喊道:
“敵軍主帥在左前方。”
那騎士再忍不住,對伴當們一招呼,趕緊追。
隻將這田豐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了戰場上,他被套在網兜裡,也不能動彈,隻好等後麵的泰山軍步兵過來收押。
田豐正無神的看著天,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救你的是我家郎君,常山趙子龍。”
卻是趙雲的伴當看不得自家郎君做好事不留名的做派,自己來給他揚名來了。
田豐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下,念了這個名字,然後又歎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