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衝卻攔住了楊茂,也不聲張,隻帶著楊茂幾個人掀帳入內,查看情況。
一進去,就看到一個背脊血淋漓的年輕人正躺在席上抽泣。
此人一見有人進來,慌亂下就屏住了抽泣,看來他也知道軍法。
這軍士顯然不認識他的大帥楊茂,但從楊茂等人的氣勢中還是能知道這些人定然是軍中高級軍吏。
於是此人慌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衝溫言問了句:
“咋了,哭這麼傷心?想家了?”
實際上張衝看到此人這背上的傷痕就知道這什麼情況了,多半就是因為犯了什麼錯,被軍法從事了。
但張衝沒有直接問,而是故意問了一句他最擔心的話。
這個兵子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最後用一口趙地口音回道:
“將軍,咱確實想家,但咱還沒替王上打敗漢軍呢?這時候回家了,才讓人瞧不起呢!”
張衝就盤腿坐在兵子的邊上,先將他摁在地上,彆讓傷口再傷到,然後繼續問:
“聽你口音是邯鄲那邊的?”
那兵子羞澀一笑,說道:
“咱可不是邯鄲城裡人,咱家在武裡。”
張衝當然不知道武裡到底在哪裡,他更好奇的是,為何此人不願意回去。
於是,張衝問道:
“離家這麼遠,思鄉之情肯定是重的。如果我讓你回去,而且還送你盤纏,伱回去嗎?”
但那兵子毫無猶豫搖了搖頭,很認真道:
“為啥回去,咱家去年受的田,剛種的粟,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乾嘛不過?”
張衝恍然,這是擔心自家受的田被地方給奪走啊。於是張衝表達了這些田不會被奪,你也不是什麼逃兵。
這兵子到這裡聽明白了,他覺得應該是今天的事被上麵知道
了,覺得他不配當個兵子,在來勸他退伍呢。
於是這兵子嚎啕大哭:
“回什麼回,咱家自從受了大王的一頃地之後,咱這條命就是賣給大王的。大王不讓咱走,咱就留在這裡。而且這算什麼事,咱不就是分不得左右嘛,但咱那是緊張,咱在戍上也是好兵,不然也不能應大王大點兵來的。”
這兵子說的不算錯,因為趙魏之間的分田比較早,編練的護田兵也比較早。訓練這麼久,要說戰力肯定是比不上野戰軍團的,但這左右還是能分清的。
這下子,張衝算是明白了。
他讓楊茂將他們這一隊的隊將喊來,因為暫編軍的訓練都是按照五十人隊為基本編製來訓練的。
很快,一處臉上有道箭疤的隊將慌張的進來了。然後剛等隊將說了句“王上”,張衝就將這名隊將的臂章給撕了下來。
他對這隊將道:
“這些人也是爹媽養的,他們念泰山軍的恩,相信我們,才將自家的子侄們送來軍前,不是讓你揍的。剛剛我和這人聊了,是個好小夥,你不配帶這樣勇敢的兵。現在,你去中護軍報道,就從排頭兵做起。”
那隊將顯然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對張衝行軍禮,然後匆匆出帳就去中護軍報到了。
而那邊楊茂在見張衝的處罰後,也舒了一口氣。
而那邊伏在席子上的兵子這時候才知道麵前這年輕的將軍竟然就是大王。於是哪還顧得身上的傷啊,忙就要爬起來。
但張衝摁住了他,笑道:
“好好養傷,就像你說的,養好傷才能報效王上。今天我本來挺不高興的,因為你彆看我好像挺威風的,但實際上也有不痛快的事。但這會我高興了,因為我知道軍中還有你們這些弟兄一直支持我。但我是說,如果你能有一日想著,是為了自己來打這一場仗的話,我會更高興。”
見這兵子不明白,張衝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讓他繼續養傷就帶著楊茂他們出去了。
一出營帳,張衝肅然問楊茂道:
“軍中體罰的現象多嗎?”
楊茂不敢糊弄,小心回道:
“暫編軍因為主體士卒皆是地方戍卒,在小規模鬥戰技上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但卻缺乏大規模軍團作戰的能力。所以這段日子,軍中一直在操練集團調度,時間緊,任務重,下麵的弟兄們就急躁了些。但軍中絕無惡意體罰的情況。”
楊茂見張衝沒說話,就小心接著道:
“就拿剛剛那隊將來說,我認識此人,是個悍將。他是咱們泰山軍的老弟兄,那臉上的箭疤就是在咱們打長勺的時候弄的,就因為這到現在還沒娶親呢。”
張衝皺著眉,沒搭楊茂的話。
他當然認識這隊將,實際上張衝的記性比任何人都要好,他見過一麵的人即便時隔數年都能記住何時何地遇到的。
這種天賦讓他在領導力方麵如魚得水。
但這個楊茂顯然沒有分清楚他問的重點。他有說這隊將嗎?剛剛在帳中,他對那隊將的處罰就已經對這件事蓋棺定論了。
他現在要得的答案是什麼,是軍中體罰到底多不多。也不要給他來個什麼定語,說什麼沒有惡意的體罰。
張衝皺著眉,斥了一句:
“老楊,問你的是體罰多不多,講那麼多乾啥。”
楊茂臉一下紅了,最後吭哧了一聲:
“軍中各隊皆有此事。”
得了答案後的張衝沒有再說話,隻是回九門之後。一支五百人的督軍就派駐到了暫編軍,配合此部的軍法官一起整肅軍紀。
大戰將臨,心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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