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太原。
此時日上正中，太原東西兩城，四麵八門齊齊敲擊起戰鼓，聲動全城。接著城外剩餘的四萬大軍，按照計劃開進太原城接手各處裡閭。
金戈鐵馬相撞聲，順著那連綿不絕的汾水一路擴散開去。
城內的百姓們都在自家門口張望著，看著這些英姿勃發的泰山軍齊步開過，然後每一個街口都留下一隊人馬，這些人就如同鬆柏一般紮根在那裡，目不斜視。
所有人都明白，太原的新時代到來了。
……
張衝在那座並州刺史幕府接見了此戰的有功將吏。
此戰推功第一的自然是趙雲，因其得胡軫首級。功推第二的是太史慈，以其奪關西大纛。
之後又有一應戰將，皆有斬獲，也照舊封賞。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見到了從南麵雀鼠道折返回來的徐晃。在得知關東的劉備也出現在了南方，張衝哈哈一笑，對徐晃解釋道
“那劉備因為此前參與關東上層的爭鬥，失敗後逃入關西，被那小皇帝倚重，你不知道這些情報，所以想岔了也不怪你。”
之後，張衝就詳細詢問了徐晃在雀鼠道的經過，沉吟了一會，說道
“公明，你那時對麵的敵軍應該不是援軍，那劉備當是在詐你。以那劉備的威望，尚不足以節製李傕那等關西悍將，又怎會約束其軍來救益州兵？”
徐晃點頭，忙就要和張衝請罪。
張衝搖了搖頭，仔細想了一下這事的變化，解釋道
“這樣，公明，你先將這事細細寫個條子出來，一會再遞給我，我後麵和荀卿他們一同參詳一下。但可以告訴你的是，我軍今年的兵鋒就隻會停留在介休了。原先計劃的年內打到洛陽隻能暫時取消了。今年這冬日太冷了，那飛狐陘已經不能再輸送糧秣，這個冬日我軍就要在這太原休整生產。”
徐晃遲疑了一下，雖知道王上說的是對的，但還是努力爭取道
“王上，如今從介休戰場上撤退下去的關西兵必然數量眾多，這些人現在心驚膽寒，可一旦讓他們在河東緩過來，我軍後麵又有大麻煩。與其後麵再經惡戰，不如現在一鼓作氣，以太原糧秣充足，當能支撐我軍南下河東，徹底解決南下洛陽的障礙。”
張衝沒有吱聲，而是翻檢出一份軍報，那是今日剛剛整理好的介休之戰的戰損情況，因為徐晃這事著急，他還沒來得及看這個。
此刻，他翻著軍報，看到上麵各色俘虜的名單，心情愉悅。
連同之前的介休之戰和昨夜的太原之戰，泰山軍先後俘虜了介休令衛覬，武威營校尉張濟、其子張疇，其侄張繡。另有，雍州將郭憲、劉雋、麹勝，涼州將李桓、王承等人。
此外，如大僚胡軫、王允儘皆伏誅，那並州刺史丁原更是全車上下被泰山軍逮個正著。
可以說這一戰泰山軍收獲頗豐。
但從這份名單上也看到了，關西軍中大量的軍將骨乾都帶著營頭跑了。如並州軍的呂布和張遼等人，益州軍的甘寧，還有李傕、郭汜，這些人哪個拎出來都是一個人物。
也正是這個結果讓張衝明白徐晃的看法是對的。
但有一點徐晃並不清楚，那就是泰山軍的兵鋒在打下太原後也疲憊了。
尤其是打下太原後，軍隊的損傷要比張衝預期中還要大。在針對城東豪勢區的圍剿中，那些豪勢部曲抵抗非常頑強。
也許是臨死一搏，也許是身後就是他們的家人，這些戰鬥力並沒多高的部曲武裝爆發出了不凡的戰鬥力。
這些人沿著東城的每一個街道，每處閭裡節節抗擊。而一些豪勢的女眷們也預感家族的末日，跑到牆頭向著泰山軍扔著瓦片。
最後，東城的抵抗被鎮壓了，但泰山軍也留下了數百性命。
從本年的秋一直到如今寒冬臘月，泰山軍雖然完成了攻略並州的壯舉但到底還是太疲憊了。
向來憐惜弟兄們的張衝，不想再南下了。
隻是內心中，張衝也隱隱不安，覺得不南下可能會錯過什麼。
將這個念頭暫時隱去，張衝問了一件事，他對值守在外的龐德問道
“那裴君有收殮好了嗎？”
龐德恭敬回道
“王上，已經收殮了，現在就停在偏殿。”
張衝點了點頭，內心對裴曄的死滿是惋惜，但奈何這是他的選擇，誰也決定不了。
一個人真的想死，是攔不住的。
張衝感歎了一下，補充道
“給裴君找找好棺木，他們世家子弟講究這些。”
但誰知道龐德卻道
“王上，那裴君給自己留了一個薄棺，就停在他的屋舍內，聽徒隸們說，這是裴君上任時帶來的。”
張衝愣了一下，良久歎出一句話
“這是個好官，可惜了！這裴君可還有家人在側？如有就讓他帶著棺木回鄉吧。”
但龐德搖了搖頭，低沉道
“裴君身邊並無宗族子嗣，有一老仆隨身，但也在裴君自儘後就自戕了。倒是聽說他有兩個子嗣，但都在長安為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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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衝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答案，就在這時，下麵候著的董昭突然插了一句話
“裴君是聞喜人？”
龐德不明白董昭的意思，隻是點頭。
然後董昭就轉身對張衝道
“王上，那聞喜距離此間並不多遠，可令人去其宗族喚人來太原護送裴君的棺木回鄉。”
張衝點了點頭，自覺是一個辦法，隨後就讓蔡確去選人辦這事。
也是被裴曄的忠直所感，張衝又問了一句
“那衛覬還不願意降嗎？”
衛覬是介休令，度索原大戰的時候就留在胡軫的大營裡，之後關西大營被趙雲攻破，其人就被俘了。
本來衛覬不過就是一個區區千石的縣令，以張衝如今的地位並不值得他過問。
但郭圖卻說衛覬這人很重要，如能招降此人，對於泰山軍南下攻略河東非常有幫助。
原來這衛覬竟然是出自鼎鼎大名的河東衛氏。
本來張衝也對河東衛氏不甚了解的，甚至還一度以為他們是前漢大將軍衛青的後人。但隨著郭圖的講解，張衝才對衛氏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
原來河東衛氏發際是明帝時期，當時代郡衛氏的賢名人物衛暠被朝廷征辟，但走到河東安邑這個地方就死了。
然後朝廷為補償其家，就在安邑特許賜地給衛氏，並許他們以河東安邑為其郡望。而現在的這個衛覬就是衛暠的曾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