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京都不好打。
承於前漢之製,本朝一直慣行著內重為輕的軍事格局。
除了將最精銳的南北二軍布置在京都內外,還在京畿三河一帶培育核心部伍,一旦四邊有事,就聚集北軍並三河騎士征討。
可以說,本朝最精銳的武備就聚集在京都。而平日裡,這些人就駐紮在京都內外,這也使得京都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軍營堡壘。
而這座龐大的堡壘又分為內外兩部分。
在它最外圍,則是一圈不規則的長方形城牆,南北長約九裡,東西寬約六裡。
正是這六九之地,住著全天下最尊貴的一群人。
說來也怪,那就是京都的城牆並不是符合美學的四四方方,反而非常不規則,有些地方突出去,有些城牆又往裡凹,反正非常不美觀。
所以當時一些朝臣曾問規劃城牆的光武,說為何不建造得規整一點,但光武默默一笑,並未回答。
之後的漢家天子就在光武規劃下的城防中,修修補補,但並沒有超過這個框架。
而直到朱儁真正開始負責京都的防禦後,就發現這些不規則的城牆真的太利於防守了。
相比於規整的城牆,不規則了更多的火力射擊麵,使得外圍城防更加立體。
此外,京都四麵一共有十二座大門,北城牆兩門,一個是西邊一點的夏門,一個是東麵一點的穀門。
這兩門一般來說是不怎麼用的。
因為天子坐北朝南,所以本朝禮製,參加朝會要從南門進入,上書或要求謁見也要到南闕。
然後由南闕門的公車司馬帶著上章、四方貢獻或征詣入宮麵見天子。
所以,京都門戶之重,首在南麵,北麵的兩座城門都不常用。
比如說夏門,那是用作送喪的通道[;又比如說是穀門,那是押送罪犯出城行刑的通道。
總之都不算好門,常年都不開的。
不過也正因為常年不開,這裡也設置了最重要的兩個建築,分彆儲備糧食的太倉和儲備兵器的武庫。
其中太倉又建造於狄泉之北。
狄泉是京都城內河,可以與陽渠相通。
而陽渠是當年光武皇帝實施的一場大工程,疏通洛水,以達到東通河濟,南引江淮,方貢委輸送抵京都的目的。
所以太倉設在這裡,來自江淮的貢物可以直接通過湖海江河一站式送到太倉之外。
而除了北麵的二門之外,其餘東、西兩麵各有三門,隻有南麵獨特,有足足四個城門,由此也可見京都南城牆的重要程度。
而除了這十二座城門,京都還有大量的漕運水道貫穿外城,所以還有六座水門供貨物進出,每個水門都有鐵閘,隨時可以放下,防止外麵的敵人偷襲。
此外,為了禦敵,外城的城門大都帶有三層甕城,扭頭開門結構。
所謂甕城,是在城門位置修建一個與城牆同高的封閉圍子,圍子上開兩門,一門通城外,一門通城內。
一旦敵軍突破位麵的城門,也隻是進入甕城這個封閉的區域,而非直接進入京都。而在甕城的四周,又普遍設置箭樓,可以對突入甕城的敵軍進行覆蓋式打擊。
也因為甕城內空曠無遮擋,所以如果沒有攜帶牌楯這些東西,進了甕城的敵軍十死無生。
然後就是城門外的護城河了。
京都的護城河實際就是城南的洛水和陽渠了。
洛水是自西向東流過城南,然後光武時期修建了陽渠,就是從城西挖到了城東,使得洛水可以分流穿過城西、城北、城東。
而除了外城牆和護城河之外,最具防禦力的其實還是南北二宮。
京都城內,除了台觀、府藏、寺舍,三公官署,占地麵積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建築就是南北二宮了。
甚至,是先有這南北二宮才有了京都,也才有了外麵的其他設置。
南宮當年是周王室的城邑,以前赫赫有名的東八師就駐紮在這裡,為周王室安定關東形勢。
後來戰國末年,秦攻占此地,將這裡封賞給了呂不韋做封邑。呂不韋對南宮進行了精心的經營和擴建,使其規模宏大,景色壯觀,
再後來,前朝高祖即帝位於汜水之陽以後,也是在雒陽南宮置酒,大宴功勳的。
之後,本朝光武至南宮的卻非殿,決定定都洛陽,並對南宮進行了係統的整修,正式將之納為皇宮。
而與南宮相對而立的北宮,大致是在明帝時期才開始重建。
其中北宮中的大殿是德陽殿,東西寬三十七丈四尺,南北長七丈,雖然不如秦之阿房宮,也不如前漢之未央宮,但依舊能容納萬人在場。
甚至德陽殿的陛台都有兩丈高,殿前有朱雀五闕,高聳入雲,從四十裡外便可望見,雄偉瑰麗。
在秦漢的建築中,宮殿並不是單純的享受或者禮儀的功能,還有軍事作用。
這高聳雲天的南北二宮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堡壘,踞於此,可高枕無憂。再加上兩宮又以複道相連,能互相支援,可以說是絕佳的雙堡壘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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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換言之,對於京都來說,南北二宮就是內城,本身就兼具防禦之用。再加上,北宮附近的太倉和武庫,單單南北二宮就是全天下最堅固的壁壘。
如是,外有洛水、陽渠繞城,中有三十裡城垣,十二門甕城相連,內有南北二宮壓軸,可以說這京都就是這全天下最固若金湯的城防。
隻是這一事實常常被天下人有意無意的給忽略了。
畢竟當年河南士族清君側從虎牢關直趨京都的時候,那劉宏不就是守都沒守,直接跑了嗎?
更不用說,在另外一個位麵,麵對人心不齊的關東聯軍,那董卓不也是將京都一把大火燒了,然後退入長安了嗎?
所以,其實在張衝的內心裡,這京都不難打。
難道他還不如那些酸棗聯軍嘛?
但在三月二十八日這一天,當張衝帶著橫撞將繞著京都四麵跑馬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之前自己的想法是何等荒謬。
於是,張衝立即放棄了原先的作戰計劃,令各軍留營休整,他要和幕僚們重新商議攻城計劃。
而就在張衝這邊招集何夔、荀攸、田豐等幕僚入幕府商議的時候,這幾日一直沉寂的京都突然開了夏門。
然後就見一行百人,帶著大量的輜車緩緩向著北邙山的泰山軍大本營而來。
開夏門,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
北邙山大本營,田豐正對張衝直言
“王上,此前我等以為這一戰必犁庭掃穴,但今日觀那京都城,這京都怕不是能輕易拿下的。”
此刻,不少幕僚軍吏都紛紛頷首。
張衝也認同田豐這話,之前因大破洛北諸壁的勝利樂觀情緒也因此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