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淩操看著遠處的芮祉捧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向著那些泰山軍卑躬屈膝,獻城投降時,他的怒火被點燃了。
直接赤手空拳就衝了過去。
但隻是奔行十餘步,一支銳利的箭矢就紮在了他的腳前。
隻見一個清朗的聲音淡淡道
“回去,再衝你就要死在突騎的骨朵下了。”
隻見陳誠舉著弓就這樣指著淩操,如是道。
淩操內心怒火無法發泄,但又明白再衝也是無果,隻能凶橫的看著那前麵的芮祉,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而這時候,那芮祉也被動靜所吸引看了過來,見識淩操,他先是麵露一絲難堪,但隨後卻表現得比淩操更加憤怒,怒目而視。
這下子淩操倒是錯愕了,直到這個時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後就聽剛剛那個執弓的軍將對自己道
“你可知他為何恨你?”
淩操仔細一想便已明白,隨後羞愧的低下了頭。
陳誠見這軍漢這般實誠,莞爾一笑,點播道
“你也是降,他也是降,按理說誰又能比誰高貴。但可惜,這人偏偏是背刺了軍主投降的。說來也是可惜了,那個叫朱治的軍將和那個朱玫都是喝了毒水才死的。那個朱玫也真是個硬漢,據說中了毒還殺了六個,真是可惜。”
此時的淩操已經聽不清了,他呆呆的摸著腰邊的水壺,那是朱治留給他的,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陳誠聳了聳肩,自覺已經做了很多了,然後見到一人,麵露欣喜,然後闊步走了過去。
丟下淩操一人在那精神內耗。
……
張紹帶著一隊騎兵滿臉嫌棄的看著那出城投降的芮祉一行。
他扭頭對自己的扈從大將諸葛玄道
“那人真的像一條狗。不,狗尚且忠心,此輩卻賣友苟活,真為人中之恥。”
諸葛玄是門下諸葛珪的弟弟,之後隨長兄一家遷居鄴城,後來入仕郡府為功曹,最近張紹被準開府,其人就被調入幕下作了親從大將。
和其兄長諸葛珪不同,其人倒有點反他們諸葛家的祖。他們諸葛家當年就是武勳起家,本就常出猛將。
而諸葛玄就更是如此,身高九尺,為人勇悍,全身肌肉遒勁,簡直不愧於他們諸葛家的血脈。
一開始張紹也被其人的表象所迷惑,以為他是如軍中典君之流的猛將,但隨後和此人深談後,卻知這人不可貌相,其在黃老之術的研究頗為高深,可能也就稍遜自己的老師陶黯。
所以,張紹以師事諸葛玄,常備於左右以谘時事。
此時,見到張紹如此動怒,諸葛玄撚著自己的大胡須,沉吟了一會,便開解道
“少君,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七戒嗎?”
張紹脫口而出
“藏鋒、隱誌、省身、戒欲、求實、慎言、節情、向善。”
諸葛玄喜形於色,覺得自己這個學生果然謙虛好學,是個有大誌向的,最重要的是聽話。
於是,諸葛玄對張紹道
“所謂藏鋒,則無敵。軍中元老故舊太多,少君雖為王上親弟,但依舊需要藏鋒,不能多惹敵意。而慎言,隱誌、省身、戒欲也是如此。慎言則無禍,隱誌可保身,不為悻悻小人所趁。省身則自知,戒欲則無負,皆為存身之道。至於求實、向善更是如此。”
諸葛玄壓低了聲音
“王上素來務實,討厭誇誇其談者,所重用的無不是用事之人。而少君日後要想被大用,就必須務實,多與軍中元老走動,然後才有更多的機會積累軍功。而向善則是我軍立軍基礎,一切都圍繞這個做的,所以也要重視。”
說到這裡,諸葛玄先是誇獎了一下張紹
“少君以上做的很好,但惟有這最後一條要多注意。那就是節情。少君你好恣意,所喜所憎喜形於麵,這固然磊落,但卻會無故惹來麻煩。”
張紹不以為意,對諸葛玄道
“什麼麻煩,軍中就是這樣,直來直去。有啥就說啥,不用藏著掖著。”
諸葛玄搖了搖頭,為張紹解釋
“少君,就如你剛剛罵那降將是狗,那可敢問這人是不是降的我們?降了是不是讓我們減少了傷亡?這類人多了是不是對我軍有好處?”
張紹不以為然
“縱然有好處又如何?狗就是狗,不能因為對自己搖尾乞憐就不是狗了。”
諸葛玄愣了一下,沒想到張紹性堅如此,大為訝異,於是換了個措辭
“此戰到底是飛虎大將的功勳,如少君這樣表達對降將的輕蔑,焉知徐晃不會心有芥蒂?以為少君是在小視他的功勳?”
張紹直直的看著諸葛玄,然後淡淡道
“徐將軍的為人我素知之,不會有如此詭譎想法。你勿要擔憂。大丈夫行事隻要快意二字就可,餘者能想就想,不能想的也就罷了。”
諸葛玄卻斂聲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人能快意,少君快意不得。少君豈不知您至今還隻是開府,連王侯都未封吧?如不謹慎行事,怕後麵徒生變故。再且說了,隻是稍微收斂點性子,也不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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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張紹沉默了。
因為諸葛玄一下子就點到了他的心病上。
本來這病不是病,但眼見著自家二兄一路征戰天下,開國建製,但這宗室卻遲遲未獲得授封。
此前小爹曾和二兄私下聊過,說現在各元從都獲封賞了,但大桑裡的宗族父老們卻未獲得一官辦職,總歸是不好的。
但二兄卻讓小爹回那些人,自家人急什麼急,沒見到他親爹親兄親弟都還沒獲封嗎?
於是,小爹啞口無言。
之後,宗族子弟們封賞的事就一直拖下去了。
後麵,張紹長成,拚命在軍中立功,雖然也有小獲,但一直沒能打下什麼大功,於是在軍功冊封上,至今還是一個中品的昭武校尉。
最近張紹被準備開府,本來是一件特彆開心的事情,但偏偏依舊沒有爵位的冊封,這讓張紹內心隱約不安,是不是自家二兄就不打算給宗族子弟封爵了。
但他轉念又想,這不可能的?所謂分封不就是親親之封嗎?要屏保宗室,不厚爵宗族子弟,如何可能?
所以,他雖然不安,但依舊忍耐住,不敢多說。
此刻,張紹被諸葛玄道破心思,臉色一下子就有點難看。
這個時候,他看到昔日的同學陳誠走了過來,忙借機轉過頭,對陳誠喊道
“元禮,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
陳誠哈哈大笑,一把就捶在了張紹的胸口上,然後抱怨道
“還不是你那好二兄,讓咱隨著我那族兄一起來打這破金墉,還看到那麼一出醃臢事,心情不美麗啊。”
陳誠話是這麼說,但卻有意無意的在張紹麵前露出他腰帶上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