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三年,五月二十八日,卯時。
四千六百七十三名拱聖軍吏士開始渡洛水。
洛水這條古老的,滋潤著華夏最早的文明。實際上,拱聖軍將要踏上的伊洛兩河地就是華夏文明的核心,兩千年前的二裡頭文明就紮根在這裡。
隻是可惜,千載光陰逝去,這些人再不能知道這片土地的偉大,他們隻單純的將這裡視為一片絕好的戰場。
這就是人,沒有曆史的記載,這些人生不過三十年的動物是永遠也無法積攢出超脫的智慧的。
張南氣喘籲籲的踏在洛水南岸的一處灘塗上,眼神警惕的看著前方。
這個時候,因為薄霧的影響,洛水南岸的能見度並不高,在霧中時隱時現的林木怎麼看都怎麼像是敵軍。
這不能怪張南草木皆兵,而是因為他這邊登陸的地方是敵軍熟悉的,隻要對麵不傻,就一定會在這片地方阻擊他們,以壓製他們的渡河空間。
但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半個時辰後,當拱聖軍全軍渡過洛水,都沒有一點敵人出現。
於是,張南想了一下,還是按照預定的計劃趕往東陽亭。
那裡是他和謝弼、郭默兩軍會師的地方,並在那裡構建前營陣地。
時間的流逝,將張南摧殘成了一個胖夫,但也磨煉了他的智慧。
在一眾老泰山將中,張南的能力是被低估的,這也和他不願意出挑的性格有關。
但知道他的人都了解,這是一個靠機智、果斷和迅捷取得赫赫戰功的戰將,任何敢於小瞧他的敵人都必將後悔。
從渡口到東陽亭這一路,大軍一刻不停,但因為這裡的道路實在泥濘走的非常艱難。
終於在卯日末的時候,張南已經可以遙見薄霧內的驛亭輪廓了,前頭有哨騎奔來,告訴張南他們在前頭抓住一個迷路的敵軍。
很快這名袁軍甲士被帶到了張南麵前,經過拷問得知此人是袁軍前護軍的一員,此前行軍的時候趁機做了逃兵。
但因為大霧的原因迷路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竄到了這裡。
他向張南說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如前護軍的主帥是誰,大概有多少兵力,他離開時軍隊的位置。
說完這些後,此人以性命作為保證自己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並請求能給自己一筆路費回家。
張南同意,給了此人一筆路費,不過倒是讓他留在了軍中。畢竟他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之後,在得知敵軍可能就在自己前麵五裡外,張南立即決定各營加速行軍,迅速拿下前麵的東陽亭,並在那裡堅守等候後續友軍的到來。
原先張南是一直坐輦隨軍的,畢竟他這個體型在那裡,就是走路也跟不上隊伍的。此時為了加速前進,張南找來了自己的戰馬,決定縱馬行軍。
可在上馬的時候他卻出了個不小的洋相,他的扈兵薛端在幫他上馬的時候用力過大,幾乎將張南翻到了另一邊。
這薛端的父親是董訪以前的舊部悍將薛真的弟弟,他兄長當年在打居庸關的時候立下了赫赫勇名,而這小薛甚肖其兄,也是個猛漢。
隻是他這一下也過於猛了些,張南頂著個圓肚,好不容易才從側麵翻正過來。
而一坐定他就罵了句
“小鬼,要死嗎?你對我這樣體型的,能不能再輕點?”
薛端訥訥,滿臉漲紅。
而張南舒暢地罵完薛端後,然後非常靈活的駕馭著戰馬追上了隊伍,在前方,戈矛林立,甲士如流。
也是在這裡,張南第一次得知自己此戰的對手是一個叫張合之人。
沒想到還是一個同姓的。
……
晨日初,大概是人一天要早食的時候,但是張合的前護軍上下卻依舊吃著點乾糧,不知道是否要繼續前進。
此時,天色開始明亮起來,陸續開始有雲朵出現,時不時就有一些細風吹拂過來,給這些袁軍帶來涼意。
不得不說今天的確是決戰的好時候。
現在的陽光還不烈,但已經可以預見今天地麵應該很快就能乾燥,因為伊洛河間地本就是沃野,有著非常發達的排水係統。
但此時的張合卻心事重重,因為他發現至今為止,好像都沒有接收到友軍的消息。
按照常理,此刻在他的東麵應該是有李通的軍團的,他們軍作為後護軍本來就是駐紮在伊洛水的交彙地,所以在和張合他們一起渡河時,需要負責東麵的戰線。
而現在,他都已經渡河一個時辰,也抵達了預定的河間戰場的中部,但預定的李通軍的哨騎依舊沒有前來。
這就讓張合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東麵出了什麼意外。
其實這一次決戰中,張合是知道己方在戰線布置上是有問題的。
此時在河間地這裡,洛水以北和以東都是有泰山軍的部隊的。
在他們的北麵,有河陽三城,那裡的泰山軍可能會南下襲擊己方陣型的北麵,而在東麵,泰山軍在很早以前就占據了偃師、鞏縣、虎牢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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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負責東麵的敵軍主將叫樂進,從其拿下京都以東不過五日,就可見其人用兵是偏奔襲的。
所以樂進那邊也有可能會回師京都,並襲擊己方陣線的東麵。
其實從這裡就可見,與其說袁軍是包圍了京都,不如說是袁軍是被泰山軍三麵包圍了。
但張合還是認為這一戰有的打的,那就是至少在河間地這一線,己方的兵力是具有壓倒性的。
他們陳公國參戰兵力在八萬多,而南陽友軍在三萬左右,總兵力幾乎是對麵的一倍。
本來兵力多寡隻是影響戰爭的一個因素,甚至不是決定性的。但偏偏對麵的泰山軍還選擇了最適合大兵團決戰的地方,那就是在廣闊的河間地決戰。
如此,他們這一方就能完全將自己這邊的兵力優勢給發揮出來。
但現在友軍的失聯讓張合樂觀的心態有了些不安,他喊來自己的令兵,叮囑他帶著騎隊向著東麵哨探,務必要找到李通他們軍。
他還讓哨騎帶上了自己的口信
“按戰前陳公所畫,你部應該在晨日就應該與我部取得聯係,並向我部靠攏。我可不追究你失期的責任,但你必須將功折罪,驅趕走可能出現在你前方的敵軍,並在東麵和北麵建立哨道。”
張合的口吻是比較嚴厲的,甚至帶著點上對下的意思,但他自覺是合理的,因為按照陳公國的軍法“克日會戰,或計會軍事,後期者,斬!”。
換言之,李通的性命實已在他的手裡了,安敢不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