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攏計十六萬甲士在這片不大的伊洛河穀地全麵交戰,雙方犬牙交錯,你死我活,一片焦灼。
當袁中軍之陳忠部潰敗後,在泰山軍這一邊,負責主攻袁軍左翼陣地的龍驤軍上下也在艱難苦戰著。
作為泰山軍戰線的最右之軍,自開戰開始,龍驤軍就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在他們的西麵,也就是袁軍最右段,淳於瓊統合著劉勳、逢紀、高乾、郭誕四個軍從側麵壓了過來,而在龍驤軍的正前,則是袁術麾下宿將紀靈。
可以說,龍驤軍是泰山軍承受壓力最大的軍陣。
……
在龍驤軍和紀靈的南陽兵廝殺最激烈的前線,雙方排槊互戳,到處都是怒罵和哀嚎聲,不斷有排槊手被刺傷委頓倒地。
紀靈這邊的南陽兵所用步槊與泰山軍的長度差不多,而且南陽自本朝以來就是帝鄉,富庶無比,再加上紀靈又是袁術最親愛的大將,所以其軍在裝備和士氣上也是絲毫不遜色於龍驤軍。
這也造成了,當戰線各處的泰山軍都隱隱有所突破的時候,龍驤軍還是寸步不能前,而且隨著右側的淳於瓊帶著袁軍右翼已經緩慢包抄了過來,留給龍驤軍的時間不多了。
此時,在最前排攢刺的步槊叢下,龍驤軍前營排頭陣什將許茂正絕望的看著上方交錯的步槊,然後忍不住看了一眼倒在他旁邊的伴當。
許茂是龍驤軍軍主許仲的親子,和泰山軍大部分的軍將們一樣,許仲也將兒子送到了最前線曆練,而許茂就是被這樣分到龍驤軍下作為一個什將來曆練的。
就在剛剛,在他們和對麵袁軍的第一輪攢刺中,許茂的大腿就被一個勇銳的袁軍大戟手給割破了。
許茂忍痛回殺了那人,但自己還是因傷口太大而委頓在地。他的副右,也是他的伴當第一時間就要拉許茂的衣領往後麵拽。
但對麵的南陽兵戰鬥力真的很高,他們壓根不管倒地哀嚎的袍澤,昂著頭,拿著步槊、長戟就往死裡麵刺。
許茂的副右就是這樣被倒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伴當傷在哪裡,隻看到伴當極度痛苦的蜷縮在地上。
許茂距離副右很近,能清晰的看到,伴當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因為痛苦而極度皺縮著。
他試圖杵著手肘靠近到伴當那邊,但等他剛要動作,後麵一股大力傳來,然後許茂的身體就被拽到了後麵。
此時,他身後有兩名甲士,正用手上的套繩拉著許茂撤下戰場。
許茂剛被拉到後排,就哭道
“還有阿賓,阿賓還在那,把他也拉回來。”
幾個甲士點頭,又用著同樣的辦法將前麵的副右也拉了下來,但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呼吸,他將生命的最後一息留在了這塊華夏文明的源頭,光榮的死去了。
稍後,兩個壯丁用擔架將許茂送到了後方的野戰醫護所,然後幾個健婦就負責照顧許茂,等待醫護過來醫治。
像許茂這樣的傷勢並不致命,但也已經喪失了戰鬥能力,從現在開始,這一場決戰已經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
許茂到底是軍主的兒子,所以在受傷回到後方的時候,就有扈騎第一時間奔到許茂那裡彙報情況。
此時,在軍纛旗下,許仲眉頭緊鎖,觀察著自己右陣的情況。
在那裡,形勢已經非常不樂觀了。
雖然袁軍的右翼到現在還沒有壓上來,但他們的弓弩和弩炮已經發射,巨量的箭矢正覆蓋著龍驤軍的右陣。
就在剛剛,許仲的右將就因被巨矛射斷了一條腿而拖了下來。
在經過許仲的大纛時,那個自潁陰時期就隨許仲一起投軍的廝殺漢子,雙眼含淚,一點都不敢看許仲。
他覺得自己對不住這個老大哥,給龍驤軍抹黑了。所以他讓擔架壯丁抬著他去了後方,之後在醫護營因傷重去世了。
龍驤軍的右陣並沒有因為營將的缺失而崩潰,因為副營將重新接管了指揮和旗鼓,但右陣的傷亡還在持續。
雖然大部分的箭矢不是從頭頂呼嘯而過就是被牌楯和甲胄擋住了,但這頂不住袁軍從右側包圍過來的敵軍太多了。
總計四個軍,那就是接近兩萬人,就這樣集中將弩箭攢射在龍驤軍的右軍陣地上。
每時每刻,龍驤軍都有人倒地,隻看各隊的隊旗就知道,已經有四麵隊旗倒下後再沒有立起來,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軍吏級彆的武士已經都死光了。
但因為中軍的許仲依舊沒有下令撤退,這些右軍吏士們就必須繼續堅守在這裡。
此刻,許仲眼神非常痛苦,他並不是那種拿弟兄們的鮮血給自己鋪路的人,但他明白,他們龍驤軍之所以布置在這裡,就是要承擔這一切。
許仲內心本就悲痛,但這個時候,忽然從後麵奔來一名扈騎,又告訴自己,在前線作戰的兒子許茂受傷被送到了醫護所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許茂是個苦孩子,他是自己在家鄉做遊俠的時候生的。但後麵他許仲就帶著一幫弟兄們投靠了當時剛剛打破漢軍主力的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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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兵凶戰危,他們要隨軍轉戰,孩子又小,所以就被留在了家鄉。
之後,孩子就在家鄉隨他母親長大,一開始,潁川那邊雖然亂,但大家都因為許家和泰山軍的關係,並不願意招惹。
但很快,豫州的情況就發生了變化。隨著地方豪勢全麵投靠袁紹,他們對治下的黃巾殘黨開始了係統的清洗,也是在這個過程中,許家因為被地方鄉豪出賣,被供出家中有人參加泰山軍。
之後,從郡城開來的豪強軍直接清洗了許家的那個裡,這個裡的子弟中有很多都是隨許仲一起投募泰山軍的遊俠。
那一次,許仲家破人亡,最後就逃出了許茂幾個小娃,這些人一路行乞到了河濟,在那裡找到了泰山軍。
可以說,許仲對於他這個兒子的感情是濃烈的,雖然後麵他在河北又娶妻生子了,但在他的心中,這個兒子就是他的繼承人。
隻是許仲內心再如何想去看看兒子,他都無法離開這裡。
他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眼睛裡都是冷漠。
他並沒有和那名扈兵說什麼,而是繼續觀看著前方戰場。
許仲的副將跳下了戰車,對那扈兵說了幾句,然後就讓他離開。之後,此人昂著頭,對許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