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尹尚被麵前的這位粗野的鄉社長告知,他因與趙獲妻趙氏有染,奸情熱戀下向趙獲下了毒手。
尹尚當即就被這事給氣笑了,他堂堂一尹家嫡子,會因為一個昔日徒隸的妻子而殺人?
也就是你們泰山軍過來了,不然就算他自己看不上,就是隨意賞賜給下人,那個趙獲都要像條狗一樣曳著尾巴討笑。
但等尹尚看見同被拉進鄉公所的趙氏後,他沉默了。
因為這個趙氏他還真的認識,而且還真的就和他有染。
不過關係也就是如此了,這人是母親身邊的婢女,而如她這樣的人,在塢中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這人曾幫自己隱匿過身份,他尹尚甚至還記不住這趙氏。
但現在看著這哭哭啼啼的趙氏,尹尚決定先沉默一會,看局麵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就成了殺人犯了呢?
……
尹尚這邊的鄉社長叫劉元,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泰山軍退伍老卒。
他早年曾是濟北國名將劉延手下的悍卒,之後在汶水邊隨一眾同袍投降了泰山軍,之後更是以勇敢而被拔入泰山軍。
要不是有這份際遇,這劉元和那躺在自己麵前的趙獲沒什麼區彆。
都是泥裡人。
所以,當鄉人們告訴他有關趙獲的信息後,劉元就在心裡與這趙獲有了共情。
如劉元這樣的人,他甚至連姓都是加入泰山軍後才有的。
當時還叫元的悍卒,因為眷念舊主劉延死得悲壯,所以就申請姓劉,而泰山軍還真的就準許了。
此後劉元就隨泰山軍一路東征西討,在隨樂進東征虎牢時,已經是一名隊將了,之後因為地方上缺吏,而劉元又覺得年紀大了想安定下來,所以就申請做了尹氏壁這邊的鄉社長。
對於這個結果,劉元是非常滿意的,因為鄉社長在地方上算是入品了,已經算得上叫一聲官,他手上光管理的塢壁、裡社就有五處,滿打滿算能管大幾千人。
所以劉元如何能不滿意呢?
可以說,有了泰山軍,有了王上,他劉元才有了這一切。
但如果貪心的話,那就是劉元有一個地方覺得可惜。
那就是據一些軍中的袍澤們講,王上似乎並不想定都在洛陽,說什麼洛陽的氛圍太妖,不適合咱們大太。
劉元是個粗人,不知道洛陽妖在哪裡?但王上既然這麼說了,看來日後都邑或許就真的不在這了。
這就是劉元可惜的地方,畢竟就是再不懂,還是明白一個京畿地區的鄉社長肯定要比普通鄉社長來得重的。
其他不說,光日後讓兒子入京讀書一件事,要是能在家門口讀,那肯定是所有父母都盼望的。
在被分配到這個叫北山口的鄉後,劉元就已經知道自己日後的根就要紮在這了,所以在北山口的日子,他都是儘量秉公做事。
畢竟日後根基就在這,如何不得照顧著點鄉情呢。
所以,在趙獲的母親來鄉公所報案後,劉元就帶著鄉裡的書吏到了鄉公所。
當時,公所長,也是鄉裡的捕盜已經讓幾個鄉卒搭好了席棚,所裡的仵作也等候在了那裡。
漢時就已經有了對屍體和活人身體進行檢驗的技術吏,而且一直是官員們查明案情的重要手段。
咱們張王的老丈人蔡邕就對這些司法細節有過解釋,將受害人的傷情按照傷、創、折、斷、深淺、大小定其罪之輕重。
這還是一些鬥毆案,現在則涉及到了凶殺案,所以鄉裡麵更是看重,早就讓人去縣裡去請了仵作下來。
沒辦法,一個縣也不過三四個仵作,平日鄉裡麵有事,一定要提前托他們下來勘驗的。
而最近分到鞏縣的這位仵作更是不得了,據說在軍中培訓過,對於屍體創害是有經驗的。
現在,劉元終於帶著大小人等過來了,有他這個鄉社長在,仵作就在一眾鄉人的注視下開始勘驗席篷下的屍體。
劉元在被軍中分到地方時,是經過簡單的培訓的。
大太建製雖然開天辟地,但大體上和漢家的製度是差不多的,都非常注重於縣以下的基層。
除了縣有完備的僚屬外,鄉也有刑名的責任。
當然鄉肯定和縣沒法比的,劉元手下除了文書、主薄、捕盜等幾個固定編製外,其他都是各公社派過來的幫閒。
就如這一次,不論是捕拿尹尚還是趙氏、還是去縣裡請仵作下鄉都是這些公社裡的人來做的。
可以說,鄉班子和公社的骨乾們就是大太在基層的抓手了。
此刻,劉元就站在涼棚下,看著仵作在勘驗屍體。
他還是很重視這件事的,鞏縣作為京畿地,其實還是非常好管理的,這裡的黔首在漢家管理下,說好聽點是文儒,說難聽點就是懦弱。
劉元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就聽過一些分到並北和平州的袍澤是如何難的,那裡胡漢雜交,桀驁不遜,一言不合就是拔刀相向,一年光人命案就不知道多少。
凡是分到那裡的袍澤們,沒有一個不頭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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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彆說那些胡漢雜糅了,就是一些冀州地也是如此,治下民真的是凶橫,他甚至還聽說過有人軸到在鄉社長麵前自戕的。
在這些地方做鄉社長,你是一點狠話不敢說,不然一言不合就死給你看,你就說你受得了不。
而京畿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樣,你就說分田地吧,以前在河北、並州,哪個不是殺的人頭滾滾?但偏就在這,是那麼溫文爾雅。
豪強們溫文爾雅的給了地,黔首徒隸們溫文爾雅的收了地,就北山口鄉這個地方,四個塢壁和一處裡社,攏共就死了六個人。
這還都是泰山軍到了地方上,揀選出的不法來殺的。
所以,現在鄉裡忽然出了這麼一個命案,你說劉元重視不重視。
在大太的製度下,所有刑名案子中人命案是最嚴重的,報案人甚至可以在任何時候就到鄉或縣裡報案,甚至可以直接擊冤情鼓。
而在人命案中,勘驗致命傷又是至關重要的,所以必須是鄉或縣裡的主官現場主持才行。
其實這一次劉元也算有違例的地方,那就是驗屍的時候,必須得在受害人被害現場,或者是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才行,而不是現在將屍體拖到了鄉公所的外麵。
但趙獲是死在家中的,他那老母親也不懂這些,隻托了幾個社裡人,背著兒子的屍體到了鄉裡報案。
所以,也就隻能如此了。
現在天氣炎熱,最近還大旱,劉元也顧不得這些細節了,開始命令仵作儘快驗屍,不然屍體腐爛了,他自己也要被殃及。
此時趙獲的屍體就擺放在蘆席上,全身上下都已經赤裸,劉元能看出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窮苦人,全身上下都是勞動的痕跡。
看到這裡,劉元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憤怒。
這邊,仵作也開始了勘驗屍體,他很細心,整個流程也是培訓過的。
他先是翻看了席子上的屍身,檢查全身上下有無創口,然後就開始查看五官,之後眼瞼、腳趾、穀道這些角落也逐一檢查。
等做完這些,他就從匣子裡取出了一塊銀板探入了死者口中,然後觀看了一下銀板,又在紙上寫了寫。
等他全部勘驗結束後,時間已經快過了半個時辰,眾鄉人們早就等得焦躁了,見仵作檢查完了,就紛紛鼓噪
“是不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