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馮翊,梁山原。
一場遭遇戰後,王昌帶著部下擊敗了那些亂民,成功的撤到了這片土原上。
這裡已經非常靠近陝北高原了,像這樣的土原滿眼都是。
而現在,王昌就帶著僅剩下的一千三百多名親軍歇在這個原子上。
眾人的士氣非常低落,本來他們以為這一次的平叛肯定是手到擒來的。
他們作為汾水大營最精銳的部隊,去打那些兵刃都湊不齊的亂民,這不是有手就行?
但誰也沒想到,亂民的人數會那麼多,還那麼的不怕死。
一開始他們還打贏了幾場小戰役,但卻在晚上被一群亂民給夜襲了。
亂民能夜襲?這你敢信。
但就是這般的輕敵,才讓王昌損失慘重。
之後,他們一路後退,終於在衙縣以東擊退了追兵,這才能狼狽撤到這裡。
此時,在王昌休息的時候,他的親兵正在挖坑,準備安葬他們帶出來的袍澤屍體。
因為退的倉促,隻有最後一批戰死的弟兄被帶了出來,這會就躺在挖好的土坑裡。
因為缺乏工具,這些河東兵沒辦法給死去的弟兄們一人一坑,隻能十具屍體一坑。
但就這樣,河東兵們也是費力挖了半天,才挖出了四十三個大坑。
作為王昌的親軍,這些河東兵之間的袍澤感情是非常好的,看著昔日的弟兄們都沉睡在坑道裡,一些敏感的,已經雙眼濕潤了。
王昌全程都沉默著,似乎還有點心不在焉,這讓一些看到的河東兵心裡不舒服。
王昌有感覺到,但他沒有多做解釋,因為事實上,的確是自己的輕疏才導致了這麼多弟兄戰死。
這一點,他難辭其咎。
隻是越是這個時候,王昌的腦子就越清醒了,他再回顧了一番那天天使入營的情景,越覺得事情不對。
歎了一口氣,想那麼多還有什麼用呢?
這會,扈將走到王昌身邊,小聲道
“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王昌沉重點頭,然後起身走到了墳坑那,手裡拿著一麵木板。
這塊木板是他剛剛用刀一筆一筆削出來的,上麵還用鮮血寫了一個字
“殤。”
隻是可惜,這個殤不知道是吏士之殤,還是大漢之殤了。
王昌將木板插在了土裡,然後親自主祭。
他接過邊上扈將遞過來的水袋,將水灑在黃土上,看著這些與他同生共死的弟兄們都長眠在了這裡,王昌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他一哭,眾軍皆哭,哭聲彌漫在土原上,隨著風飄向遠方。
在這些墳坑的邊上,都插了這竿白幡,這是引魂幡。
很多河東兵的屍體都沒能帶出來,他們都被那些亂民給碎成了屍塊,所以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有義務將他們的魂從那裡接回來。
此時,王昌情深慟哭,悲吟
“魂兮,歸兮!哀我河東父老!”
“魂兮,歸兮!哀我河東父老!”
“魂兮,歸兮!哀我河東父老!”
……
吟唱三遍,眾河東兵齊齊悲呼,不止。
王昌已經哭到了地上,直到扈將耳附了句“時辰到了”,然後王昌才作罷。
在一聲“覆土”聲下,黃土蓋住了雕枯蒼白的屍體,也讓活著的人感到了些許安慰。
那夜,王昌與剩下的河東兵夜宿梁山原。
在後半夜,幾名此前被派往汾水大營求救援兵的扈兵回來了,他們給王昌帶來了讓他天旋地轉的消息
“汾水大營已空,三十六壁唯餘玉璧。”
……
於此同時,大夜,汾水南岸,玉璧關下。
潘璋正聽著各營主將向他彙報著下午的攻玉璧的傷亡消息。
越聽,潘璋越氣。
他當著幾個大將的麵,一拍案幾,大罵
“都是廢物,乃公當日破何進,俘斬七八萬都沒死這麼多人,現在打一個小小的玉璧,你們聽聽你們報的數?加起來小四百人了,這一個下午,你們就給我丟了四百人?”
越說潘璋越氣
“辣娘,壁裡麵的漢軍沒準都沒四百人,你們就這樣亂搞?”
在場的幾個大將臉色都比較陰沉,尤其是呂曠、呂翔兩個兄弟,臉色更是黑得不行。
潘璋的副將鄧廣瞅見了呂氏兄弟的臉色,有心轉圜了句
“軍主,那玉璧我們白日也是見過的,是真的壁立千仞,各軍打得都很辛苦。再且說了,攻城本就是無奈,死傷是不可避免的。”
本來鄧廣說的第一句話已經讓潘璋稍舒,但他說完第二句話後,直接就把潘璋給激怒了,他完全不顧及鄧廣是自己的老部下,直接大罵
“這說的是什麼無恥話?死亡不可避免就應該死了?我手下的這些弟兄,每一個都是爹娘生的,養到了十八歲,吃了十八年的粟,才送到我潘璋手裡的。然後你們一個下午就讓人家死在了這?”
“怎的,就你們幾個命貴一點?偏就是弟兄們命賤,該死?”
潘璋說的話是非常難聽了,鄧廣是潘璋的部下,自然是不敢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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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卻惹怒了呂翔。
呂翔是什麼人?當年他作為董訪的部下,都不拿董訪這個大帥當回事,直接當麵頂撞其人。要不是最後呂曠求情,那一次呂翔就要被董訪給辦了。
雖然經過那一次事後,呂翔的脾氣好了不少,但再好些,也受不了潘璋這樣罵的。
他完全不理會兄長的眼色,同樣拍起了案幾,指著潘璋就大罵
“你潘璋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給我說道。乃公做大王的兵的時候,你潘璋還在河裡做賊呢?現在倒給咱上起課了?就你,也配?”
潘璋聽此言,勃然大怒。
他最忌諱的就是自己那段做河匪的日子,雖然他和羅綱二人都因屢立戰功而洗白了,但他還是容不得人當麵提這個。
更彆說呂翔還在自己麵前倚老賣老。
他直接將腰間的佩刀往案幾上一拍,譏諷道
“什麼時候咱們泰山軍開始講論資排輩了?我隻以為咱們泰山軍就認這手裡的刀呢?我潘璋用這刀,俘斬關東兵八萬,你呂翔的刀斬過什麼?怕不是和你那活一樣,都被塞在鞘裡,沒得用吧?”
最後,潘璋還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