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兵們陸續將狩獵到的獵物奉給了關羽,關羽對這些忠勇的牙兵們大加讚賞,還對其中突出的發放了金幣。
這一些是鄴城造幣場熔鑄的。
本朝以來,天子就常有賜金之舉,但更多的場合黃金是地方諸侯貢獻給天子的,專門用來作為祭祀之用的酎金。
當然黃金沒能在市麵上流通,成為像銅錢、布帛這樣的貨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現在的商業活動還是太小了,能代表更大價值的黃金在民間是沒有流通需求的。
但張衝卻明白幣值體係的穩定有多重要。
從後世來的他,不清楚為什麼在西方,在古羅馬時期就會出現金幣,這些金幣往往都鑄有當時皇帝的頭像,但在中國,一直到了很晚才有了黃金作為貨幣的流通。
所以一開始不明所以的他,就有意識的提高黃金的利用率。
在曆次大戰後,張衝犒賞有功將士就會讓人熔鑄一批這樣的金幣,隻是當時這些金幣都會熔鑄關於這場戰事的銘文。
所以這些金幣也更多的是紀念幣,獲得金幣的有功吏士們也不大可能會將這份榮耀的紀念賣出去。
所以張衝在定鼎河北並在地方上成功發展起來後,就成立了造幣局。
他專門讓金匠們拿拜占庭金幣的金幣作為模版,加上以自己為頭像作為錢徽,然後開始鑄造金幣。
其實說來張衝也是打下了京都之後才知道,原來此時大漢早已經和拜占庭帝國開展商貿了。
這個過程其實一直到延熹五年到八年的時候,因為中間商的安息發生內亂,從波斯灣到拜占庭的商路斷絕了,兩方的貿易才開始停頓。
但在此前的過程中,依舊有大量的拜占庭金幣流入到大漢,而且就積攢在京都的太倉裡。
要知道當時漢人所說的絲綢之路可被拜占庭人稱呼為“到撒馬爾罕的黃金之路”,在那裡,他們都是用黃金來買大漢的絲的。
也正是這批庫存的拜占庭貨幣,讓鄴城的造幣匠們有了概念,然後才開始熔鑄了大太第一批金幣,因金幣上有張王頭像,所以也被稱呼為“張王幣”。
而關羽賞賜給這些出色牙兵的金幣就是這樣的一批,是之前他去蛇丘行營麵見張衝的時候得到的賞賜。
其實現在的情況也是這樣,因為黃金需要進入造幣廠才能成為金幣,所以實際上張衝控製了所有金幣,市麵上是沒有任何流通的。
而張衝他想要將金幣納入流通領域,在沒有中央銀行的情況下,隻能通過賞賜和給官員發放薪俸以及給政府承包商發放報酬的方式來完成了。
這邊,十名得到金幣的牙兵稀罕的看著這精美的金幣,正要對關羽拜謝,就聽關羽笑著道
“你們去把大郎喊過來。”
大郎者,正是關平。
之前關平和太史慈一起加入到了平遼序列,後來一並納入了中護軍,前不久隨張衝一起抵達蛇丘。
那次關羽來蛇丘覲見張衝,張衝就讓關平和他父親一起回去了。
實際上張衝完全不需要這個手段,但他卻必須做出這樣的信號。
實際上,上位者身邊從來就不缺幸進之輩,上位者以為自己不表露就可以了?
那些生活工作在上位者身邊的人總是有辦法看到甚至猜測到他的喜好,如此就會故意逢迎。
而張衝身邊也發生這樣的事情。
隻是因為張衝曾對關羽高再次分田的行動表達不滿,然後他的身邊就開始有意無意的出現關羽的一些負麵消息。
比如跋扈,專橫,乾綱獨斷。
這些東西此前從來沒人提,可隻要張衝批評了一次,這些就開始洶湧的出現了。
不僅張衝這邊能發現,實際上關羽這邊也有明顯的感覺。
自從王上對他的工作表達了不滿後,關羽明顯感受到他在泰山地區開展工作後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阻力。
當然,軍隊還是比較服關羽的,一直沒有什麼反對的聲音,這些主要還是來自魯中南地區的地方官吏們。
所以一旦上下相疑,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噪音,而張衝明白解決的辦法還是隻能在自己這裡。
於是他將身邊侍從的關平下放到關羽的幕府,就是向所有人表達他對關羽的信任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實際上,張衝並不知道,就在他們分彆的那一晚,關羽連夜回奉高的路上,關羽哭了。
是的,這個從來流血都不會流一滴眼淚的河東豪傑,哭了。
也隻有人真的處在關羽這個位置才能理解他,才能明白當那麼多人都在質疑和反對你,甚至對你充滿惡意的時候,來自上麵無條件的支持是有多麼讓人感動。
在吩咐牙兵去喊大郎過來的時候,關羽下馬找了個地方紮了帷幕。
這種帷幕實際上就是行軍所用的,專門用來在幕府四周圈住用來遮擋視線的。
但實際上這種帷幕是沒有頂棚的。
關羽坐在草地上,想著接下來的一戰,那不僅是天下人命運的轉折點,也是他和麾下三萬吏士們的命運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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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城內的臧霸,他沒有多少擔憂,但在他的後方一直如臥虎一樣蟄伏的曹操,關羽每每隻要想到就會煩躁不安。
憂慮和害怕本質還是不能接受悲慘的結局。
關羽回憶起他還在王上身邊衝鋒陷陣的時候,那個時候王上就對自己抱著很高的期許。
即便是現在想起來,關羽有時候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王上在初次看到自己時,就能對自己那麼信任。
也不明白,為什麼王上對自己的期許,甚至比自己都要高。
彷佛在王上的眼裡,他關羽就是生來做大帥的。
這也一度讓關羽變得更加自信,尤其是他無論是北伐襄國,還是作為方麵帥坐鎮泰山,都立下赫赫戰功。
那個時候,即便是他自己都相信,他生來就是做大帥的,他取得勝利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直到他敗在了曹操手上,那一次休養多年的泰山根據地差一點就在他的手上斷送。
要不是當時河濟的黑夫果斷又及時的支援自己,恐怕那一次他關羽就真的摔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也正有了這一敗,關羽才明白,哪有什麼天生的名帥,不過是從無數次死人堆中僥幸還活著的罷了。
就比如現在,即便理智告訴他,戰場如奕棋,之前他們已經下過棋了,而現在是屬於曹操的主場,他這一枚棋子要下到哪一方並不是他關羽能控製的。
而關羽此刻應該做到的,就應該放平心態,一方麵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方麵儘快擊破城內的臧霸軍,努力贏得主動。
但這總歸是理智,此時此刻,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關羽的內心如何沒有一絲的動搖?
他不知道命運將帶著他飄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