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當慚愧道:
“鄉野人,也就有一份粗力氣。我叫鄧當,周兄要是不嫌棄,就叫我阿當吧。”
周直本還不太在乎這事,現在看到鄧當有武勇,就起了結交的心思。
他爽朗道:
“行,既然你們準備好了,那咱們就走。”
於是,在車輪粼粼中,鄧當等人從富陂西城門而過,沿著一條土路南下,準備去往南麵的淮水道。
此時的鄧當並不清楚,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
二月十二日。
鄧當一行人,並二十輛大車走在淮水北岸的官道上了。
自離開富陂縣,鄧當等人就是一路兼行。累了就咬咬牙,渴了就喝一口掛在脖子上的竹筒水。
新鄉眾就和一群螞蟻一樣,馱運著軍糧,汗流雨下。
但好在,他們走到了淮水北岸的官道上了。
相比於之前走的土路,現在的路著實好走了不少。再加上此時淮水上刮起的河風,清徐爽朗,讓人心情愉悅不少。
此時周直坐在車前,望著淮水上那一片片起帆南下的舟船,發著愣。
在車旁,鄧當還在背著米俵,這會看到周直在發呆,便問:
“周兄這是想什麼?”
這兩日,鄧當和周直的關係好上不少。他也從周直那裡了解到,原先是有五十輛大車的情況。
對於這個,鄧當並不怨,因為在軍中就是這個情況了。
他習慣了。
隻是對於將內情告訴自己的周直,鄧當就大有好感了。
此時,周直在聽鄧當話後,從恍惚中醒來,笑道:
“其實沒想什麼,就是覺得有些
恍如隔世吧。我家就是富陂的,但幼貧,家裡沒法養我,就讓我隨了在外麵浪蕩江海的二叔。然後七八年間,就在這淮水上廝混。剛看到那片船隊,就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鄧當奉承了句:
“周兄當年也是縱橫江淮的豪俠呀。”
周直搖了搖頭:
“當年那總混著,沒出路的。我那一圈遊俠,沒一個超過三十的。我那二叔就已經是年紀最大了,但也在我隨他沒幾年也被人砍死在了淮水上。還是現在好,有宅有妻的,還有靠山。你看今年我不就三十了?當遊俠能有這個造化?”
鄧當點頭,知道周直說的是赤忱話。
他知道周直是給人做了部曲,應該是家將一流的。隻是可惜,周直一直沒說過自己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不然興許是一個能庇護新鄉複民戶的機會呢?
在鄧當琢磨的時候,旁邊周直也有心思。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背著軍糧不吭聲的新鄉眾,內心感歎:
“真的是一群好兵啊。”
他也在這兩日中,從這些人口中探得了底細,知道這是一群平定過黃巾軍的老兵,據說還是當年王刺史的兵。
之所以是據說,是因為周直不大相信這話。畢竟自朝庭改製後,這刺史的職權地位越來越像是州牧了。有這樣的大人物做靠山,還會被征發做勞役?
不過這不妨礙周直惦記了這些人。這些人各個都是老兵,隻要武裝一下就是一支勁兵。而且這樣的兵,在新鄉一共有五百人。
這不能不使周直眼饞。
他的主人因為出身士族,常與各地親友同門往來書信。周直就常常聽自己主人感歎著亂世將至,國已不國。
周直不清楚這天下怎麼就亂了的,這汝南不是好好的嗎?難道說那些黃巾賊?這些人都被滅了兩年了,據說也就少部分在葛陂種地。
但就那些人,能亂得了天下。
不過自家主人說這個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周直肯定是不懂。但周直懂一個道理:
“亂世來了,這手裡的刀最重要。”
所以,他就想替自己主人吸納這批複民戶,看有沒有機會招徠到部曲裡。
正當周直準備透露點這個意思,卻突然看到淮水上行駛過來三艘單帆船。
看到這,周直的眉頭皺起來了。
……
此時在淮水上,在三條單帆船最中間的一艘。
二十幾個惡少年正圍著一個穿著皮甲,帶赤幘的英武漢子,惡狠狠的看著岸邊官道。
在那裡,一支由二十輛大車組成的車隊正緩慢行進著。
其中一個惡少年,問那英武漢子:
“李魁,這就是咱們要劫的?”
那英武漢子不說話,他邊上的一個人就罵了過去:
“不認識字啊,沒看到那車隊上掛的旗幟?還有,咱們這次不是劫,是要殺光他們。懂嗎?”
那個被罵的惡少年有點委屈,因為他真的不認識字。
即便那個車隊上高掛的旗幟上寫的就是“輸”字,他也分不出這字和其他有什麼不同。
那惡少年被罵後,甲板上的氛圍就有點低。
其中一個想活躍一下,就開了一個話題。他問英武漢子:
“李魁,之前你去京都還沒和弟兄們講講呢?那京都到底怎麼樣啊?女人白嗎?”
這個時候,這英武的漢子開頭了:
“白,不僅是女人白,男丁也白,還香。”
這句話說得一眾惡少年自慚形穢,他們互相看了看大夥那黝黑的皮膚,再溫著甲板上的魚腥味,始終無法想象,又白又香是什麼樣的。
但英武漢子下麵的話卻打破了眾惡少年對遙遠京都的幻想:
“但我李通這輩子卻再不想去京都了。那裡不屬於我,隻有這淮水才是咱們的根。人沒了跟,離死也不遠了。”
惡少年們並不知道自家魁為何說這樣的話。總之,他自打從京都回來後,就一直操練弟兄們,還總說一些他們不懂的道理。
但這些都不重要,反正魁回來了,咱們又能在淮水上快活了。
於是,三艘船很快就靠了岸。
之後李通率先跳下了甲板,隻說了一句話:
“給我全部殺光。”
……
共和三年,二月。天下擾攘,淮北盜起,各率強人,擄掠甚眾。一時,江淮輸貢阻絕不通。——《汝南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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