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豎著半截破舊的石碑,上麵刻著‘辰陵’兩個字。
一人一馬在石碑前停了下來。
騎馬的是個年輕男子,一頂鬥笠遮住了半張臉,單薄長衫也換成了粗布袍子,袍子的下擺掖在腰間的帶子裡,手腕與馬背行囊中的長劍裹著破布。他的衣著打扮儼然便是一個浪跡江湖的遊俠兒,除非熟識他的相貌舉止,否則應該沒人知道他是於野。
道旁的石碑,乃是界碑。
這是到了辰陵山的地界。
據輿圖所示,辰陵山位於宿雁山與北齊山之間。穿過辰陵山地界,便可直達大澤的腹地而一路往南。正是因為臨近北齊山地界,行程或許會有未知的變數。如此也是無奈之舉,離開海邊之後,走了不到半日,便被大山擋住了去路,隻得轉道往南而去。而北齊山位於大澤正北,想要繞道而行,又不願耽誤行程,唯有選擇辰陵山的這條近路。
於野騎馬佇立片刻,越過界碑往前走去。
此地雖然臨近北齊山,卻也相隔數百裡,如今他已喬裝打扮,隻要小心行事,應該沒有大礙。而話又說回來,倘若迎頭撞上蘄州修士,純屬運氣使然,活該他於野倒黴!
於野一邊策馬前行,一邊手上掐訣比劃。
在海邊的兩三個月,算是一次閉關修煉。
苦功之下,必有收獲。
如今他不僅提升了一層修為,也提升了功法領悟的境界;足以施展三五次劍氣,且威力更勝一籌;四肢的力氣隨之增長,輕身術更為輕盈敏捷;神識已達三四十丈遠;對於煉符之術有了新的認知,並漸漸摸到了《天禁術》修煉的竅門,等等。
這便是修為提升的好處,也使得枯燥的修煉變得有趣起來。
離開海邊已有十多日,途中的他也沒閒著,不是琢磨七殺劍氣,參悟《天禁術》的困術,領會隔空取物的妙用,便是與蛟影探討功法與典籍,追溯法術神通的衍變與根源。
蛟影自稱一縷殘魂,而她的見識遠超常人,不管是煉丹、煉器,還是符籙、陣法,或功法要旨、境界修成,皆信口拈來而無所不知。而她對於大澤與燕州頗為陌生,相關的訊息也來自於野的所見所聞。隨著相處日久,她依然有些神秘!
便是這個神秘的女子,卻又鬼怪精靈,像個淘氣的孩子。而於野又何嘗不是孩子習氣,竟兒戲般的與她定下兩條家規,使得兩個意外邂逅的靈魂,因寂寞相依,與孤苦為伴,彼此相互依存!
已是初春時節,好像寒冬未去,遠近依然荒涼一片,嗖嗖的冷風卷得道上塵土飛揚。
前方的山坡上,出現一片房舍。
是一個小村子。
村口道旁,有幾間屋子,像是買賣鋪子,門前搭著草棚,還有灶房、馬廄、水槽。
走得近了,草棚上掛著一個隨風搖擺的旗幡,可見半陵老酒的字樣。
一家酒肆。
於野稍作打量,跳下馬背,抽出長劍在手,大大咧咧道:“掌櫃的何在,與我馬兒飲些清水、喂些精料!”
他的神態舉止,倒也像個江湖中人。
“嗬嗬,壯士請坐——”
酒肆中未見客人,隻有兩個農夫裝扮的男子,一個四五十歲,一個二十出頭,皆相貌憨厚,像是父子倆,上前招呼客人。
草棚下擺著三張桌子。
於野就近坐下,將長劍放在桌上,又道:“此處是何所在,與辰陵鎮相距幾裡?”
“此乃半陵村,辰陵鎮尚在百裡之外呢!”
中年男子拿著抹布擦拭著桌子上的灰塵,笑道:“壯士不必擔憂,此去道路平坦,隻需快馬加鞭,天黑便至!”
掌櫃的以為客人擔心路程,便安慰了幾句,轉身拿來半盆水煮羊肉與一壇酒,並殷勤的斟滿一碗酒,示意道:“壯士慢用——”
於野看著一大碗酒,禁不住皺起眉頭。
又聽掌櫃的說道:“江湖中人飲了我的半陵老酒,無不交口稱讚!”
於野隻得端起酒碗,而酒水入口,猶如火燒,一股烈火直衝腦門,嗆得他呲牙咧嘴。
“咳……”
“如何?”
於野急忙運轉功法化去酒勁,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讚道:“好酒!”
滿臉期待的掌櫃得意笑道:“我說麼,半陵老酒名不虛傳!”
於野趁機放下酒碗,抓起一塊羊肉塞入口中。
掌櫃擦拭著相鄰的桌子,興致不減道:“壯士也是為了辰陵山的寶物而來?”
“啊……”
於野忙著吃肉,嘴裡支吾一聲。
“嗬嗬,我說麼!”
掌櫃的又是得意一笑,道:“壯士想必是聽說過辰陵山的來曆吧,據傳萬千年前,一頭蛟龍墜落此地,變成了一座大山,從此每年冬春之際異象頻發,辰陵山也因此得名。而近日辰陵山中異象再起,傳言蛟龍重生,必有寶物出世,引得遠近四方的江湖遊俠、能人異士聞風而來。我說麼,又有人來了……”
果不其然,兩匹馬從遠處馳來。
掌櫃的樂嗬嗬的迎上前去。
於野對於辰陵山的傳說沒有興趣,也未將什麼蛟龍、寶物放在心上。而他吃喝之餘,還是抬眼一瞥。
騎馬而來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各自攜帶刀劍,飛身下馬,大步衝進草棚占了一張桌子,伸手將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老子餓壞了,快快上酒上肉——”
“兩位壯士,酒肉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