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水響,於野墜入激流之中,抬手用力一拍,身子橫掠而起,趁勢淩空翻轉,“唰”的落在一塊岩石之上,猶自掐著劍訣引而待發。
“砰、砰——”
兩道人影隨後墜入激流,水花四濺,接著奮力躥起,相繼攀上水邊的石頭。各自濕漉漉的身上裹著青色道袍,竟是一位女子與一位老者。
與此同時,白芷與玉榧也已破水而出,卻驚呼了一聲——
“墨師叔……”
這是一個地下洞穴,裂石如壑,激流奔湧,水聲陣陣。
如此一方所在,亮著幾顆明珠。淡淡的珠光之下,一塊岩石之上,坐著幾道人影。其中一位女修,倚著石壁,神情虛弱,正是傳功師父墨筱。另有兩位弟子陪伴左右。而無論彼此,均未理會白芷與玉榧的呼喚,而是齊齊看向十餘丈外的年輕人。
隻見他單腳站在一塊岩石之上,另一隻腳踏著石壁,左手擋在身前,右手劍訣蓄勢待發,且雙眉倒豎而滿臉的殺氣,滴水不沾的道袍更是隨著的法力運轉而無風擺動。
“於野?”
“於師弟,自家人……”
先出聲的是墨筱,隨後出聲的是剛剛躥出激流的老者。
自家人?便是同門弟子。
於野收起劍訣,落腳站穩,慢慢蹲下身子,長長緩了口氣。
一旦遇到強敵,他便如同繃緊的弓弦,隨時都將全力爆發。誰想施展土遁術追來的竟是兩位同門,所幸有所察覺,隻是疑惑未消而未敢大意。而凝聚的殺機突然鬆弛下來,他禁不住有點心神恍惚。
也許是肩頭的那一劍,讓他疼痛難忘。
“墨師叔,月娥洞……”
“唉,不出所料!”
“出了何事?”
“我在月娥洞守候多日,已先後送走了幾批弟子。昨日傍晚又有二十多名弟子趕到此處,卻遭到了暗算,僅有我三人逃脫,爾等倒是命大……”
“何人所為?”
“一位築基同道與一位金丹高人,皆隱匿了修為。據我推斷,兩人不會罷休。接下來的十日,便是你我的生死大限!”
“墨師叔,弟子有事稟報!”
“啊,辛鑒師兄他……”
洞穴內,聚集著一群雲川仙門的弟子。
墨筱之外,另有兩個弟子,三十多歲,煉氣九層,分彆叫卞繼與盧正;趁亂跟隨於野逃至此地的女子,稱為車菊,個頭高挑,煉氣九層,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與她同行的老者,五六十歲的樣子,叫作冷塵,煉氣九層圓滿的境界。再加上於野、白芷、玉榧,月娥洞的幸存者共有八人。
從墨筱的口中得知,她已送走了幾批弟子。此次的雲川天決,看起來倒也順利。而昨晚又有二十多位弟子趕到月娥洞,本以為平安無事,誰想夜半時分突遭偷襲。而偷襲者竟是一位築基修士,與一位金丹高人。墨筱不敵金丹高人,最終慘遭重創,隻有卞繼、盧隨她遁入地下,餘下弟子的命運可想而知。
而墨筱遭到重創之後,一時難以遠去,暫且躲在此處療傷。也果然不出她之所料,月娥洞變成了陷阱,但有弟子前來,皆難逃毒手。
不過,墨筱有三個沒有想到。
一是在築基、金丹高人的伏擊之下,竟有五位弟子逃出月娥洞;
二是羽仙峰遇襲,十五名弟子被殺,辛鑒生死不明;
再一個,於野遭到了伏擊,而據他的描述,他所遇到築基修士,與偷襲月娥洞的並非同一夥人。
而驚愕也好、意外也罷,正如墨筱的擔憂,當月娥洞失去了陷阱的用處,那位金丹高人必將追殺而來。在崆峒境關閉之前的這段日子,便是此處八位幸存者的生死時限。
至於最後的十日又將如何,眾人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墨筱出聲道——
“於野,你是如何料敵先機逃至此地?”
於野獨自坐在幾丈外,默默看著腳下的激流。他沒有參與眾人的交談,稟報羽仙峰的變故也是由白芷代勞。而白芷卻說出了彼此的遭遇,以及他的臨危決斷與隨機應變等等,使得墨筱大為讚賞,也讓卞繼、冷塵等人意外不已。
畢竟他隻有十八歲,煉氣四層的修為,而他的機智果敢與匪夷所思的手段,已遠遠超出眾多同門。
“墨師叔……”
於野轉過身來,欲言又止。
墨筱倚著石壁而坐,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帶著一絲血跡,卻與他微微點了點頭。
於野稍作忖思,道:“弟子有了羽仙峰的前車之鑒,來到月娥洞後甚為小心。能夠見到墨師叔,實屬僥幸!”
這位墨師叔不僅相貌端莊,待人溫和,而且通情達理,頗受弟子的喜愛與敬重。在年中大比的時候,她送過於野一把飛劍。
而即便如此,於野也不敢多說。正如他出身獵戶,擅長陷阱埋伏,抵達月娥洞後,察覺洞外的血腥未散,洞內有法力的殘餘痕跡,見到相連的山洞與流淌的溪水,已暗中想好退路等等,有的話他隻能爛在肚子裡。
莫殘的告誡,他至今未忘。
墨筱並未深究,接著又問:“倘若你換成我,帶著弟子困守此處,又當如何呢?”
於野想了想,道:“就地堅守,外出求援。”
“詳細說說。”
“設陣法,以阻強敵。再派人潛出此地,尋求師門長輩前來救援,同時封死崆峒境,不得放走任何一人。”
“且不說陣法能否擋住強敵,誰又能擔此重任?”
“弟子鬥膽一試。”
“咳咳……”
墨筱輕咳兩聲,忖思不語。
眾人低頭默然,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