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他低著頭,顯得異常安靜。而他此時的心緒,卻如波濤翻湧,久久難以平息。
陷空山?抵達陷空山,他便有種不祥的預感。當他發現令狐北、鐵杉等人神色有異,已為時太晚,即刻陷入陣法,並被傳送至地下深處的洞穴之中。
一個蓄謀已久的圈套!不管他如何小心,最終還是未能擺脫邪羅子的算計。
不,應該是伯奇的陰謀。此地的陣法禁製極為詭異,竟然能夠壓製、或禁錮修為。
所幸神識尚未消失殆儘,至少能夠傳音。方才的忙亂之中,他趁機問了鐵杉幾句話。
據悉,邪羅子帶著眾人抵達扶餘島之後,直接來到陷空山。本想求購丹藥為伯奇療傷,結果落入陷阱之中。
伯奇與此地的散修達成交易,便是等待於野的到來。又怕詭計敗露,他不僅脅迫眾人相助,而且暗中潛伏了元嬰高人,即使於野發現破綻,也逃不出陷空山。
本以為伯奇對付的隻是於野,誰想他是要將眾人一網打儘。一個看似弱不禁風,失去了修為,且年邁體衰的老者,算計了所有的人。
想要見他於野的也並非邪羅子,而是伯奇……
“於野——”伯奇的話語聲依然蒼老、虛弱,卻指名道姓。於野慢慢抬起頭。
邪羅子、令狐北等人紛紛看來。於野則是看向柵欄門外的老者,道:“伯前輩,有何見教?”
“天失神器,一為紫星,二為星矢,三為星海,咳咳……”伯奇的話音未落,又猛咳兩聲,稍稍喘息,道:“你……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可否為我解惑?”於野搖了搖頭,平靜答道:“一無所知!”
“哐——”伯奇猛然伸出雙手抓住柵欄,死死盯著於野手上的納物鐵環,他憔悴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道:“你……你該認得裘和吧?”裘和?
裘伯的名字?於野的臉上波瀾不驚,淡淡道:“不認得!”
“嗬……”伯奇笑了笑,許是氣息不足,更像是在氣喘。他緩緩放下雙手,道:“嗯,年輕人的口風甚緊。不過,我與賴氏兄弟已達成約定,我送給他九位修士,不取任何好處,隻要你手上的玄鐵戒子!”將眾人送給賴氏兄弟?
這不就是拐賣人口嗎。記得初入江湖,曾被一幫賊人脅迫入夥。如今踏上了仙道,直接被拐賣了!
納物鐵環有名字,玄鐵戒子。於野摸了摸左手的鐵環,又摸了摸右手的禦獸戒。
伯奇喘了口氣,又道:“我也不妨實言相告,天機門的九件寶物被裘和等人竊走其三,故有天失神器之說。而我乃天機門長老,追查寶物為分內之事。想不到有生之年得償所願,倒是多虧了邪羅子的成全!”
“哼!”邪羅子悶哼一聲,臉色極為難堪。這位曾經的仙門至尊,自詡為蘄州第一人,卻遭到了難以想象的挫敗,尤其是敗在一個虛弱不堪的伯奇手裡,令他羞怒交加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九件神器?”於野忽然問了一句。
“紫星、星矢、星海之外,另有六塊星石。”伯奇竟然沒有隱瞞。
“聖人降世,三星齊歸,作何解讀?”於野又問。伯奇微微愕然,道:“這段話來自何處,莫非與神器有關……?”於野的眉梢一挑,道:“當年六位天機門弟子遭到追殺,被迫逃往蘄州。而你伯前輩,便是追殺之人!”邪羅子翻著雙眼,忍不住道:“這老兒騙我百年……”他始終認為伯奇便是逃亡的海外修士之一,並知曉寶物的下落。
誰想對方也在追查寶物的下落,並整整騙了他百年之久。
“六位弟子或為血性之輩,與伯前輩拚得兩敗俱傷之後,分彆帶著寶物逃往各地。當六人相繼死去,寶物就此下落不明。”於野在敘說著往事,好像他親眼目睹,又道:“你卻被邪羅子門主意外救起,僥幸活了下來,並誘騙他為你療傷,帶你返回燕州。而你獲悉我與幾位門主趕來,便在陷空山設下陷阱。伯前輩不愧為高人,即使沒有修為,也能算計生死,令人自歎弗如!”伯奇微微頷首,道:“著實不簡單啊,言語稍加試探,便能道出原委,其中雖有出入,卻也八九不離十……”
“羚羊掛角,或雁過無痕,而雪泥鴻爪,有跡可循!”
“於野,你不該死在此處,何不交出玄鐵戒子,隨我前往天機門呢?”
“嗯,我也怕死,卻更怕上當,你先帶我離開此地,如何?”
“可惜了……”伯奇沒有理會於野的請求,他緩緩站了起來,奔著洞口走去。
所在的洞穴,僅有一個洞口,旁邊插著兩根火把,火光搖晃不定。
“老人家,救命——”
“嗚嗚——”有人呼救,並響起哭泣聲。伯奇停下腳步。在九位蘄州的修士落入陷阱之前,相鄰的鐵籠子已關押了十多個男子,其中有修士、也有凡人,許是恐懼絕望,忍不住哭泣求饒。
“唉——”伯奇搖了搖頭,歎息道:“生者,哭啼而來,死者,釋然而去,其何故也?”他像是在安慰呼救者,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人世艱難,死了超脫。生死輪回,是謂永恒……”他搖搖晃晃,慢慢走入洞口。
一位壯漢攔住他的去路,將他帶到一間石室中。石室狹小、潮濕,門邊掛著一盞油燈,燃燒的魚脂劈啪作響,昏暗的燈火隨之搖曳不定。
伯奇坐在潮濕的褥子上。在得到玄鐵戒子之前,他不能離開陷空山。而賴氏兄弟若是知曉神器的存在,難免見利忘義、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