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起。
賴冕依然趴在草叢裡。
神魂的禁錮,讓他痛不欲生,即使元嬰六層的修為,也在詭異的青絲束縛之下不堪掙紮。終於在整整折磨了一宿之後,難以忍受的痛楚漸趨緩解,卻已近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此時的他臉衝下趴著,崩潰的神魂似乎仍未醒轉。
“哼!”
便於此時,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哼。
像是受到驚嚇,賴冕的身子禁不住在顫抖,遂即強撐著抬起頭來,忽見天光斑斕奪目,一隻紅色的繡鞋從天而降,“砰”的結結實實踩在他的臉上。他不敢動彈,也無力躲避,反而虛脫般地鬆了口氣,道:“前輩……你怎會知曉……”
“哼!”
又是一聲冷哼,繡鞋挪開,明媚的天光下多了一位女子,身上的紅衣異常醒目,卻像是鮮紅的血,竟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你以為遠在天邊,便能瞞得過老娘?你以為青絲束魂形同兒戲,竟敢陽奉陰違、妄動殺念?信不信老娘將你這黑臉的夯貨剝皮抽筋,熬油點燈?”
話語聲聽著輕鬆,沒有殺氣,彷如說笑,卻更加令人心驚肉跳。
“前輩,饒命……”
“哼,想活命,滾起來——”
“嗯嗯……”
賴冕掙紮爬起,恰見不遠處站著一道紅衣身影,他嚇得急忙躬身施禮,竟顫顫巍巍難以自持。
“咦,你何必佯裝害怕模樣?”
“不……”
賴冕竭力站穩身子,卻又不知如何作答,再次微微顫抖,腦門上竟然冒出一層冷汗。
不是佯裝,他是真的怕了!
想他一位元嬰修士,曾經橫行各地多年,又是何等的威風,如今卻如一塊泥巴,嗯,就是一塊任由腳踩、隨意拿捏的泥巴。隻要那位紅衣前輩樂意,隨時都能他一腳踩扁踏碎而永世不得翻身。
“說正事吧!”
紅衣轉過身去,道:“我讓你尋找歸元,或歸元子,他人在何方?”
賴冕暗暗喘了口氣,又眨巴雙眼,用力搖了搖頭,小心翼翼道:“歸元子前輩並未躲往彆處,他便在天機門,乃是於野的師兄,於野卻故意隱瞞實情,並暗中傳遞消息,致使此次的落雷穀之行落空……”
“哦,那個老東西躲在天機門?”
紅衣有些意外,道:“難怪找不到他,與我捉迷藏呢,再有一個小的與他狼狽為奸,老東西真長本事了!”
賴冕趁機道:“在下因此惱怒於野,故而……”
他想為自家解脫,也想讓這位前輩高人認清罪魁禍首。他倒是用心良苦,誰想事與願違。
“嗬嗬!”
紅衣竟然笑了起來,道:“惱怒了,便殺人?嘖嘖,威風著哩!”
笑聲帶著調侃之意。
賴冕卻是後脊背一寒,忙道:“在下失言……”
“哼!”
笑聲消失,冷哼響起,紅衣緩緩轉身,一雙秀眉斜挑,淡淡道:“你方才失言,恰是你心中所想。而老娘讓你尋找歸元,你本該隱忍行事,卻大肆張揚,非但驚走了那個老東西,還敢徇私報複、殺人滅口,如今又巧舌如簧、搬弄是非。哎呦喂,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前輩——”
賴冕腦門子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來,急忙舉手起誓道:“賴冕知罪,再敢抗命、或冒犯前輩,死無葬身之地!”
“哦?”
紅衣像是在遲疑不決,自言自語道:“唉,老娘心軟,難免有婦人之仁,誰讓我是女人呢,罷了……”她伸手撩起發梢,衝著賴冕稍作端詳,又道:“瞧你醜陋的樣子,便饒你一回,且聽著——”.
人醜,命大?
賴冕無所適從,連連點頭。
“找到於野,跟著他,不得容他有半點閃失,直至歸元那個老東西現身。屆時,你隻需在心頭默默呼喚老娘的名諱,老娘便會及時趕來。”
“前輩尊諱……”
“人美如霞,紅霓為衣。老娘便是紅衣,那個老東西卻有眼無珠不識美人!”
“哦……紅衣前輩,於野與我撕破臉皮,卻怕……”
“你向他賠罪啊,求他啊,磕頭啊,隻要他答應收留你,老娘才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呢!”
“嗯……”
“青絲束魂之術加持了相關禁製,一旦你的所思所想觸及忌諱,你的識海、修為便會遭到禁錮,你本人亦將魂飛魄散!”
“嗯、嗯……”
賴冕不敢多言,連連稱是。而片刻之後,他慢慢抬起來。
荒涼的山穀之中,僅有他一個人。那位紅衣女子,已然無影無蹤。便如她何時而來,何時而去,皆無聲無息,無跡可尋。
人美如霞,紅霓為衣?
涼風吹在臉上,看著滿地的荒草與頭頂的日光,賴冕又輕輕打了個寒戰,這才從劫後餘生的恐慌中回過神來。當他四處張望之際,又眼光微微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