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中。
於野盤膝而坐,雙目微闔,像是在吐納調息,卻又眉頭淺鎖而麵露恨色。
提升修為之後,思緒紊亂,喜怒難以自持,竟然是血丹惹下的禍根。而搜魂記憶之中,並無吞服血丹的禁忌,山農又故意避而不提,這是存心等著他倒黴呢。
也難怪回到陽泉穀便大開殺戒,非但沒有以往的顧忌,反而感到頗為暢快,便是躁動的神魂也回歸寧靜。之後對待水澤與木澤,更是殺念大起,隻想除掉兩位城主而後快,他顯然已是舉止失常而方寸大亂。
說什麼,以殺戮抵消血魂之煞?
若真如此,他於野豈不是真的成了一個食人的野獸?
又怪誰呢?
與其歸咎於山農,倒不如說是他的急功近利所致。先後吞噬神機子的冥珠與辛追、狄欒的功法傳承,使他以為找到了一條修煉的捷徑,於是又一次吞服了血丹。而機緣往往意味著凶險,運氣總是利弊參半,當他強行提升至大乘境界,擊敗奚上與兩位城主,拯救了宮氏一族,他所應該承受的代價也隨之而來。
血煞,並不陌生,乃精血魂魄煉製的一種凶險存在,卻又多了魂煞,並且深植於體內,除了殺戮之外,有沒有其他的破解之法呢?
“呼!”
於野吐了一口悶氣,翻手拿出一物,然後睜開雙眼。
一件紅色的長衫,輕輕抖動,火光隱隱,似有飛鳥幻化,並散發出熾烈的威勢。
火羽?
曾送給山農一根鳥羽,據說是朱雀之羽,被他煉成法寶,取名為火羽,有抵禦天劫之能?且不管真假,那老兒的煉器、煉丹之術著實高明,卻也藏著一肚子壞水,絕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而此間事了,何去何從?
倘若炎術仙君追究,又該怎樣應對?命牌尚在他的手中,倘若囚星一事敗露,能否逃脫他的追殺?
如今雖然生擒了奚上與兩位城主,賊星的幾位高人依然是他邁不過的一道難關。
於野伸手揉搓著眉心,兩眼閃過一抹血光。
來日之事,來日再說。
活了三百多年,任憑他如何謹慎小心,該有的劫難從未幸免,卻也照樣一路闖了過來。暫且返回離星,尋找奎炎、邛山、蓋義,再找個地方渡過真仙天劫,然後繼續提升修為。倘若血魂之煞無從破解,不妨來得更加猛烈一些,便趁機修至天仙、金仙,乃至於仙君境界。當他左右難逢敵手,又何來殺戮呢?
於野收起火羽,站起身來,揮手撤去禁製,抬腳走向洞外。
“前輩……”
驚呼聲響起,一個女子踉蹌後退。
“宮雲?”
宮雲守在門外,忽見於野現身,竟滿臉的殺氣,她一時不知所措。
於野雙腳站定,他看著奪目的天光,與陣法籠罩的陽泉,以及生機煥然的山穀,點了點頭道:“轉告宮士,本人要走了!”
“嗯!”
見他恢複常態,宮雲伸手拍了拍胸口,含羞帶怯一笑,道:“族老與兩位祖師已恭候多時也!”
果不其然,隔壁的洞府中走出兩位老者與一位中年男子,正是宮吉、宮安與宮士,舉手致意道——
“唯恐於道友召喚,我三人不敢遠離!”
“於前輩要走?”
“何不盤桓一段時日,以便我等請教一二……”
“倘若炎術仙君不肯罷休,宮氏依然禍福難料啊!”
聽到於野如此一說,宮吉三人不再挽留。
“前輩之恩,雲兒永世不忘!”
宮雲眼圈發紅,依依不舍。
沒有這位於前輩,她與她的族人難逃死劫。而今日一彆,再無相見之日。
於野衝著宮雲微微一笑,忽又想起什麼,轉而看向宮吉,詢問道:“宮氏傳承久遠,是否知曉破解血煞、魂煞之法?此外,真仙與天仙的元神極為強大,有無應對的手段呢?”
“血魂之煞?”
宮吉稍作忖思,他與宮安、宮士換了個眼色,道:“於道友為了救我宮氏一族,被迫吞服血丹提升修為,難免為血魂之煞纏身,我等理當有所報答!”
宮安點了點頭,道:“陽泉山的萬年血藤,可解此煞!”
宮吉拿出一個玉瓶,示意道:“我宮氏雖然厭惡血丹之術,卻也煉製了幾枚血藤丹而以備不時之需。隻要於道友天劫之前吞服一枚丹藥,便可化解雷威血魂之煞。不過,血丹終歸是歪門邪道,請於道友斟酌行事。”
於野接過玉瓶,瓶內收納著三枚血紅的丹藥,豈不是說能夠應付三次天劫,化解三次血魂之煞?
意外之喜!
卻見宮吉神色凝重,顯然是有所顧慮。
於野拱了拱手,道:“道友所言,於某記下了!”
宮吉伸手撫須,神色欣慰,又微微頷首,道:“所謂的元神強大,也難抵雷火之威。如若不然,真仙與天仙豈不成了不死之身。我想於道友自有手段,不勞他人多言!”
“嘿,承教!”
許是心事有了落處,又或是幡然醒悟,於野禁不住自嘲一笑,再次拱手致謝。
曾經親眼目睹火澤的隕落,且如法炮製,何愁收拾不了奚上與水澤、木澤,怎奈一時愁緒難消而心智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