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
一般來說,武林大會都是一場盛會。
會有不少名門望派前來參加,哪怕是隨性的江湖客,也會來一睹武林大會的風采。
即便是不懂武藝的普通百姓,也會混在裡麵看個熱鬨,或者在外麵叫賣小吃,好賺取一些外快。
但是這一次不同。
來到少林參加武林大會的人不少,但是卻完全聽不到半點兒喧鬨聲。他們或者騎馬,或者坐馬車來到西少林寺門口,然後下車,默默的與知客僧打招呼,然後走進其中。沒有多餘的寒暄,也沒有閒聊。
莊嚴,肅穆,沉默。
西少林寺偌大的演武場上站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門派,不同的幫會,不同的家庭。
身份也各有不同,子女,伴侶,父母。
但是,他們的打扮卻是出奇的一致。
每個人頭上都綁著白布條,袖子上纏著黑紗,每個人都是如此。不管是年過半百的老者,還是牙牙學語的孩童。他們雙眼通紅,沉默的站在演武場上,看起來就好像來參加的不是武林大會,而是一場葬禮。
李尋歡站在人群中,一臉頹唐。
在五天之前,他才從大牢裡被放出來———當他把龍小雲的屍體送回龍家之後,他就被關了起來。
直到五天前,龍嘯雲把他放了出來,並且隻求他一件事。
為自己死去的兒子報仇。
李尋歡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麼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特彆是看到不遠處的林詩音時更是如此。
此刻那個曾經讓李尋歡魂牽夢繞的女子,已經變得無比憔悴,但是她整個人卻又無比的堅強。她默默的站在那裡,腰間懸掛著一把長劍,她的額頭上綁著白布條。她沒有哭,因為她的淚水早已經流乾了———沒有一個母親看到自己兒子那樣淒慘的模樣會不哭泣的,她現在已經連哭都哭都不出來了。
或許她再哭下去,流下的會是血,不是淚。
李尋歡不忍心看到她這個樣子,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但是………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
的確,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但是,如果對方是一塊頑石呢?
李尋歡看著自己手中的飛刀,這把飛刀不是他平日所用的,隨處可見的那種。而是龍嘯雲交給他的,說是由西武林第一鑄劍高手打造,采用天外隕鐵,吹毛斷發,削鐵如泥。隻不過這塊隕鐵本身隻有手指那麼大。本來對方是打算把隕鐵融了之後與其他材質混合打造成劍,但是現在,他卻將其打造成了一把飛刀。
李尋歡試驗過,的確削鐵如泥,再厚重的鐵板在它麵前,也像是豆腐般脆弱。
但是,這能否對付那個男人呢?
李尋歡的腦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個龐大的身影,他看著自己,說出的那句話,還有那嘲弄的眼神。
人越來越多。
被知客僧帶進來的人,會自覺的站到隊伍裡,低著頭,不說話,沉默不語。李尋歡不喜歡這種環境,他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墓地,所有人站在這裡,都是在哀悼,這裡充滿了悲傷與死亡,但是卻沒有他喜歡的東西。
他想要喝酒,但是少林寺自然是沒有酒的。隻有那些充滿了悲傷氣息的來客,還有雙手合十站在演武場兩側的僧眾們,他們閉著雙眼,默默念誦著經文。
是為了超度亡魂?還是為自己打氣?
李尋歡忽然很想笑,不顧一切的,大聲的笑出來。但是他做不到,因為林詩音在他的身邊,雖然她握著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但是他也做不到,他不希望讓林詩音再傷心了。或許………或許這的確是他能做的。
“阿彌陀佛………………”
鐘聲響起,眾人抬起頭來,看著少林心湖大師緩緩走上前,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人。
一個穿黃衫的人。
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
他的頭上也綁著白布條———他的兒子死了,他想要證明自己能夠劫殺那個可怕的男人,然後就隻剩下了一具無頭的屍體。
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區彆。
哪怕是西武林天下第一幫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的兒子,死後也不過就是一具屍體。
哪怕是金錢幫………
李尋歡默默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的說話,他們沉痛,憤怒,悲傷,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他們仇恨那個惡魔,因為他奪走了自己的至親。所以他們要殺了他,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當上官金虹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發出了怒吼,這本不該是在佛門說的話,但是卻連少林高僧都沉默不語。李尋歡看著心湖大師,後者雙手合十,低頭不語。他覺得這一切很滑稽,那些人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他們要去殺他。而現在,他們卻表現的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受了委屈和不公的人。
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有能殺了他,反而被他殺了。
那麼,難道不應該怪他們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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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如果不那麼愚蠢,那麼就不會被殺。
李尋歡看著這一切,就好像自己隻是一個看客,冷漠,疏離,好像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
他現在隻想喝酒。
可惜,這裡沒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