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抱著熟睡的我走出臥室,努力的捏著我的臉蛋,等我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個帥氣、英武,長相卻有些老成的你,當時的你抱著刀,我好奇地想要觸碰,卻被你隨手一揚,躲了過去。”
夏蕾姆嘴角帶笑:“以為被討厭的我剛想哭,你便著急地把刀遞給了我,任我把玩,即便我把上麵裝飾的刻花弄花了,也咬著牙不吱聲。”
“你並不知道我隨時可能會陷入沉睡,因此看見我直挺挺倒下,也不知道扶一把,隻是著急地大呼小叫,直到長輩到來這才鬆了口氣。”
“從那天起,每次出行,我都會把手交給你,讓你為我引路。”
“夏蕾姆…我…我們已經認識了十年,自十歲那年起一同斬殺魔物,十二歲注冊冒險者以來,我們走過了這個大陸的許多角落,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危險…我們親密無間,配合默契…”
夏蕾姆打斷道:“我們心意相通,對嗎?可是,最近,我已經無法看清你的心了。”
“當我把手交到你的手上時,我感受到的是熾熱的火焰、閃爍的電光、咆哮的海潮,那個始終如同春風一般伴隨我前行的羅耶不見了。”
“你在說什麼,我還是我啊。”羅耶又向前一步,然而這一次,夏蕾姆選擇了後退。
“你的心中,住進了彆的東西,我無法形容,但是…我能感受得到。”
對視良久,夏蕾姆將手中多餘的一枚發夾拋向了羅耶。
“原本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為何與你一同前行,知曉我將前路托付於你的原因,也明白為何我會冒險穿越浸染與你彙合,與你並肩作戰……”
“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樣不就足夠了嗎?”羅耶問,“我想要改變這個國家,如果沒有力量,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
聽到這句話,夏蕾姆笑了,她喃喃道:“你果然沒有發現自己變了…”
沒有回答,她緩緩背過身,打了個哈欠。
“再見了羅耶,我會尋找屬於自己的旅程,也許……不會再見麵了。”
注視著夏蕾姆逐漸消失於雪原上的身影,羅耶握住刀柄的手越來越用力,倏忽間,他猛然抽刀,銳利的刀氣將一排排樹攔腰斬斷,滿天雪霧中,深呼吸的羅耶麵色猙獰。
“我到底哪裡變了,我隻是想要改變…想要改變就需要力量,需要手段,需要人才!”
“我沒有錯…我沒有傷害那些人,隻是讓他們聚集到我的麾下,他們本就無路可走,而我選擇了更為正確的道路…他們的眼睛不曾雪亮過,至少我擁有的知識與眼界能讓他們躲過更多的不幸。”
……
……
通過教國的信使網絡,路禹得知了梭倫內戰的一手消息。
狄維克與澤尼爾的軍團激烈的交戰中,黑鴞如塞拉所猜測那般,在經曆了初期的“慣性”後,選擇了做壁上觀,不再乾預這場“家事”。
不過讓路禹沒有預料到的是,狄維克竟然沒有想象中那般眾叛親離,正相反,內戰開始後便穩壓了自己的好兒子一頭,一度高歌猛進,若非澤尼爾調整及時,恐怕會接連丟失所屬城邦。
塞拉評價為“四大國的底蘊仍在,狄維克雖然菜,但是既得利益團體還有幾分能力兜底”。
而塔妮婭則是一如既往按兵不動,收服了一隊黑鴞的她安心地操持著春耕事宜,甚至又一次親至下地與農夫們一起耕作,據說她栽種水準極為不錯,就連老農也是讚不絕口。
同時她還將大量逃荒貴族的土地贈予普通人,甚至在人口稀疏的邊緣城邦解除了大量人的奴籍,讓他們成為綠蔭領的合法公民。
以前討論塔妮婭,路禹和塞拉還會繞著璐璐,現在倒也不用避諱,璐璐聽到這條信息時,隻是笑了笑,而後便稱讚:“即便演戲,她也總是喜歡演全套的,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而因為浸染成為無人區的北境,教國信使並未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唯一知道的便是,澤尼爾的信使被放歸,而梭倫的信使則一去不返,直至前日才有人將被殺信使的頭顱丟入一位前線戰區的大公宅邸內。
路禹聽到這裡,手指不住地敲打著扶手,神情凝重。
“不像是羅耶會乾出的事…戰時殺死打探消息的信使無可厚非,這種刺激梭倫的行為顯得有些魯莽了。”塞拉皺著眉頭,不理解羅耶為何會有如此過激的舉動,“對付澤尼爾,這是內戰,但是對付羅耶…但願黑鴞還在觀望。”
這位溫和的青年在北境究竟遭遇了什麼…為何仿佛孕育出了一身的戾氣?
“你不告誡他嗎?”塞拉好奇地問。
路禹長歎一聲:“我給了他忠告,如果他真的想要去做些什麼,就先蟄伏,不要讓自己成為那顆豎在所有勢力眼中的釘子,優先考慮拉攏學派,獲得他們的部分支持…亦或者,走群眾路線,做得比塔妮婭更好,並以北境的淒慘打感情牌,獲得緩衝時間,觀望戰局走向。”
路禹捂著額:“我不會,也不想介入內戰,這些建議已經是出於朋友身份,能夠給出的最優方略,我甚至詳細為他說明了該如何發展群眾路線……但是他覺得這太慢了。”
路禹回憶起著兩人相遇後發生的種種,惆悵地望著窗外逐漸鋪滿的春意,那些勃勃生機正在修複浸染帶來損傷的新綠,顯得是那麼的頑強,倔強。
“人,是會變的啊…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北境目睹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何話語中總是充滿了急切,仿佛覺得改變這些陳腐的事物可以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身為朋友,我能做的,都做了…我還能怎樣?”
路禹與璐璐、塞拉對視了一眼,說:“他認為我的晨曦領隻是為了偏安一隅而建造的,提供的建議也不具備參考性。”
路禹苦笑:“我無能為力,晨曦領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淨土,所有的謀劃與展望都由此起步,如果閉上嘴,沉默,便能讓所有人忘卻此處……那麼就這麼做吧。”
魔力潮到來的當下,那些不被注視,無法發聲的沉默者也重新有希望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即便這些聲音微不足道,但是那聲嘶力竭的呐喊,終歸是會濺起一絲漣漪。
魔力潮,是屬於沉默者的晨曦,這是路禹所堅信的。
但也許,不是每個人都如此認為。
每個人都選擇了下一個時代自己將要走的道路,並堅定不移的邁出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