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路禹麵前的海妖長老下意識查看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卻隻有仍在虛空中瘋狂生長的喇叭花,它的根莖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纏繞著空氣,向著天空鋪展開,好似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確實存在著能夠攀附的實體。
喇叭花低垂,花蕊詭異地流淌出黑色黏稠的液體,滴落地麵彙聚成窪,一股與視覺、體感完全相悖的奇異熏香蔓進海妖長老的鼻腔,無儘的輝光擠進了他的視野之中,恍惚間,最為優秀的森精歌手在這一刻嘹亮地頌唱,歌聲穿透了他的心靈深處,與那記憶中的薄弱之處共鳴,他像是回到了故鄉,回到了那被海流衝刷著身體,浸潤著靈魂的地方。
迷茫轉瞬即逝,經驗豐富的海妖長老以水泡將頭籠罩,屏息凝神,纏繞於思緒間的迷茫陡然散去,在喇叭花構成的花牆之後,路禹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
海妖長老確信自己不在任何幻境之中,低劣的迷幻戲法倒是讓他心生感慨,又一次擁抱了難舍難分的故土,隻不過魔力感知不到他們在哪,障眼法,還是說……
“暴食者,這也是你的召喚物嗎?”
路禹鼓掌:“不愧是一族長老,很敏銳的嗅覺,歡迎來到【靜謐花園】,你與我所處的正是它急速擴張的體內,換而言之…這是血肉構築而成的活體迷宮。”
“感謝您的解說,似乎隻要我攻擊腳底下的土地即可脫困?”海妖長老不由得發笑,“沒有人告訴你不該在戰鬥時泄露重要的信息嗎?”
路禹解釋:“伱似乎誤解了什麼,我釋放靜謐花園不是為了讓它戰鬥,而是為了形成一個個區域的單對單,迷宮為每個人都合理分配了對手,公平公正,你覺得呢?”
海妖長老審視著路禹,遲疑了一會,哈哈大笑:“單對單…即便我對召喚物了解甚少,但也知道力量越特殊、能力越複雜的召喚物消耗越大,暴食者確定還有餘力?”
魔力流淌過他表麵的鱗片,流光溢彩。
“我和那群所謂的召喚大師可不同,召喚師對擁有言靈天賦的海妖毫無勝算。”
“不妨試試?”
路禹話音剛落,須臾現身,她高昂著頭,從容而優雅地輕揮手中的血劍,那飽含魔力的血液在空中灑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星星點點滴落漆黑如墨的地麵。
須臾的血來自剛剛死去的海妖。
“不可饒恕的褻瀆!”
強悍的魔力怦然炸響,狂風吹得四周的喇叭花東倒西歪。
流淌著鮮血的翅膀輕輕拍動,速度卻快到不可思議,拖曳著無數殘影持劍前行的須臾劍鋒直指海妖長老的咽喉。
“【黑光之神的雷霆】。”
“哧。”
須臾與海妖長老錯身而過。
言靈已成,黑色的電光卻銷聲匿跡,海妖長老正錯愕著,刺痛感從脖頸處傳來,來不及回身直麵須臾,劇烈的動作便讓鮮血如泉般汩汩流出,胸前的鱗片霎時間失去了光澤。
海妖長老下意識捂住不斷冒血的咽喉,因為他驚恐地發現流失的鮮血源源不斷飄向須臾,滋潤著她的翅膀與長劍。
藍色的波紋蕩漾,一層薄薄的水環將他的傷口暫時封鎖,遍布身體周圍的水氣凝結成冰晶,懸於空中,但還未來得及進一步防禦,須臾便又一次鬼魅地出現在他的身前,血劍一點點沒入了他的身體。
一切隻發生在幾個呼吸的時間。
海妖長老不顧傷口掙紮著吼出了魔法的名字,然而周遭的魔力風平浪靜。
須臾滿臉享受地將血劍一點點旋轉,鑽心的疼痛讓海妖長老痛苦地嚎叫,抑製流血的水環失去了效果,血液染紅了須臾的臉。
“你能禁魔,不對…這以你的魔力做不到的!”海妖長老麵色猙獰,渾身鱗片鼓起,像是患炸鱗病的魚。
“還沒察覺到嗎?”
路禹的話語平靜而自然地流露著優越感。
“察覺…什麼?”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飛速流逝,以魔力遏製血劍貫穿心臟隻是最後的掙紮,不甘心的海妖長老隻想知道言靈為何失效。
這是世界賜給少數種族的特殊天賦,是能夠直接與魔力共鳴,繞過詠唱的能力,超越尋常種族想象的施法速度令他們總是無往不利。
路禹問:“被割喉,你為什麼能夠說話?”
被路禹提醒的刹那,寒意直衝腦門,海妖長老渾身顫抖,他微張著嘴,不斷地吐露著話語,卻靜謐無聲,這一瞬間的恍然大悟令挫敗感瞬間籠罩了他。
靜謐花園,謎底就在謎麵之上,然而麵對暴食者,對於召喚物表象自然而然地關注使他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交流張嘴卻無聲。
“催眠的香氣、詭異瘋長的喇叭花、滴落的異樣黏液,都是為了分散注意力,不讓我意識到這一層的表演……”
高階魔法師的正麵對決往往不會有直接結果,有所防備,各有底牌的戰鬥總是會演變成魔法的對轟,並最終無疾而終。
想要徹底殺死到達一定實力層次的對手需要精心的布置,出其不意的一擊。
隨著須臾的劍鋒緩慢推進,魔力開始泄露,死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殺死高階海妖,晨曦領將會與所有海妖不死不休,這份冤仇將跨越時間,直至晨曦領毀滅,不要做蠢事。”
路禹戲謔地咧嘴:“你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求饒?”
須臾翅膀中的觸手蜂擁而出,紮入海妖長老的體內,皮下一道道隆起讓他感覺到了更大的恐懼。
“彆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在這混亂的魔力潮下,秩序和善良都是稀缺之物,你們不久就是舍棄了什麼才獲得了這片棲息地嗎?”路禹冷漠地說,“你吃了我朋友的種族,我吃了你,很合理。”
劍鋒沒有貫穿心臟,須臾熟練地拔出,紅光一閃,海妖的頭顱跌落地麵。
“暴食者!”
海妖聲嘶力竭的呐喊在路禹的腦海炸響,他不耐地嘖了一聲,靜謐花園機敏地中斷了區域內的法陣,讓亡者無法再叨擾自己的主。
“彆吸了,給花園留著。”路禹出言阻止。
須臾用翅膀上的觸手偷偷吸血時,靜謐花園的喇叭花分明“花蜜”狂流,卻不敢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須臾瞥了瞥簇擁在屍體邊上的喇叭花,隻是輕哼一聲,它們便全都把頭埋向地麵。
“吃吧吃吧,好像我欺負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