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朦朧的暖陽照耀得暖烘烘的花園中,滿天銀楓飄然而落,每一片銀楓葉都反射出迷人耀眼的輝光,似要用光,將這片靜謐安詳的小空間裹進懷中。
注視著眷戀地躺在自己懷中的男人,貓荊抬起了頭,當她的目光探向明晃晃的天穹,自虛空顯現的銀楓之影支離破碎。
貓荊猛地坐起,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確認著身邊的骨灰,拳頭緊握。
“這是,第三次了……”
她不再說話,而是輕輕撫摸著骨灰盒,注視著已經微微發亮的天空,再度踏上了屬於自己與勞倫德的旅程。
這是一場沒有目的地的旅行,四年前離開梅拉起,她就開始通過擲骰子決定大體的行進路線,將一切交給了命運,她曾從路禹璐璐那裡聽聞,年輕時的凡妮莎便是用著這種方式閒遊,在這個世界各處留下了屬於自己的足跡。
撫摸著地麵上剛剛死去不久的蛇人族與人類屍體,貓荊眼睛微眯,豐富的經驗讓她斷定這兩人應當是夥伴,蛇人族臨死前似乎還想著將自己藏在腹部活動鱗甲下的藥粉搶救同伴,隻不過他還未來得及爬到同伴身旁就已經力竭。
戰鬥的氣息還未完全散去,貓荊注視著足跡延伸的方向,拿出自製的骰子與對應的圖譜。
骰子落地,數字與圖譜中所指引的方向和足跡重合。
貓荊沒有猶豫,順著指引前行,在太陽逐漸躍出地平線時,朦朧的魔力殘留逐漸變得濃鬱,魔力波動的軌跡有了變化。
在檢查了一具釘死在樹木上的狼人屍體後,貓荊不遠處的草叢中發出了響動。
隱匿氣息,遮掩魔力,與貓荊的推測一樣,這是一個有著樹精與花妖的冒險者隊伍,依靠著在山林中天然的種族天賦,強強聯手,他們能夠做到神出鬼沒。
貓荊剛剛為死不瞑目的狼人合上了眼睛,看著由人、樹精、花妖組成的六人小隊人人帶傷,她解釋:“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偶然路過這裡,看他死狀淒慘,想讓他得到安息。”
說著貓荊展示了自己凝聚而出的草木元素之力:“我還是一名療愈師,也許你們需要我的幫助?”
黑黢黢的樹精不自覺地向前邁出了兩步,沒等其他同伴製止,貓荊就隨手將溫和的療愈之光灑向了樹精,不知被什麼魔法創傷,無法愈合的傷口不再向外淌出白色的汁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六人小隊麵麵相覷,一隻花妖主動說:“謝謝療愈師的幫助……這位是我們不幸逝去的同伴,請問您是否可以讓開一些,讓我們……”
“當然可以。”說著,貓荊轉身,讓開距離。
藤蔓蔓延,大地如波濤翻湧,頃刻間,貓荊的下半身被泥土與植物根係淹沒。
“非常感謝你的治療,現在該……呃?”
貓荊的身體流光溢彩,蛇鱗熠熠生輝,璀璨的光芒如流水噴湧而出,頃刻間淹沒了突然暴起的六人組。
光輝流淌過之地,不再有一絲一毫罪惡留存。
“我給過你們善意,可惜你們選擇了另一種。無知讓你們無法感受到那是更高明的魔法,真愚蠢。”
貓荊將狼人埋進已經成型的凹坑之中,繼續向前。
魔力的波動愈發劇烈,殘留痕跡讓貓荊確信這是一場至少有著六階魔法師參戰的惡戰,交戰雙方人數眾多,沿途的屍體物品齊全,顯然是來不及打掃所致。
貓荊再次投擲,雖然方向有些偏離,但仍與戰鬥的方向有所重合。
爆鳴聲響徹密林,巨大的衝擊波將遠處的林木拔地而起,帶著拋向了半空,又重重落到了地麵上。
貓荊感應的沒錯,大約有五十位魔法師在圍攻約莫二十人的小隊伍,除此之外,圍攻者外圍還有著不少低階的魔法師手持卷軸嚴陣以待,這是一場圍殺。
貓荊沒有理會,大搖大擺地低飛掠過林地,她的出現吸引了所有魔法師的注意力,對於這樣一位突兀現身的魔法師,每個人都極度緊張。
對於這種旅行途中隨處可見的衝突,她沒有參與其中的欲望,這些年見得太多,已經做不到旅行開始那般熱忱,她想讓勞倫德多看看美好的東西,而不是汙濁與齷齪。
生前勞累太久,死後也要為這些人揪心,也太讓她難過了。
貓荊覺得自己也在衰朽,隻不過還不明顯,勞倫德似乎看透了她,臨死前就為她定下了一個窮儘一生都不可能完成的目標——帶他看看梅拉之外的世界,選一個她覺得最美好的地方住下。
貓荊下意識揣緊了懷中的骨灰。
勞倫德希望貓荊能忘掉他。
用根本無法完成,隻會愈發疲憊與乏味的日常一點點消磨掉她仍存的愛意,直至在某一個衝動的日子,將他的骨灰隨意放置,結束這場對於她而言更像是枷鎖與牢籠的過去。
貓荊終究要開始新的生活,一個沒有他,依舊能很開心的生活,如果僅僅將所有的一切係於他身上,那貓荊,這個自己最愛的人也會被拖入衰朽的深淵。
勞倫德知道貓荊能看懂,貓荊也知道勞倫德的想法,但她就是不願意放下……
尤其是,銀楓樹開始在她的夢境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