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很急,穿梭葉片空隙留下的交響曲急促而慌亂,像極了有情人牽著手私奔約會時歡快又忐忑的腳步。
堆積的葉片中突然顯露出一片突兀的“留白”,方方正正,大小……與一個盒子相差不大。
貓荊還沒有問出口,銀楓樹就已經給出了回答——祂知道貓荊想要什麼,祂也滿足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麼?”貓荊沒有動,而是抬頭望向即便步入冬日依舊枝繁葉茂,閃耀著銀芒的銀楓樹,“除了勞倫德,我一無所有……我不會為你播撒信仰,你該清楚,我之所以會成為修女,是因為什麼。”
地麵上散落的葉片被無形的風牽引,緩慢地排列,一行字顯露於貓荊眼前。
“他,讓我見證。”
葉片再次歸攏,而後,重新排列。
“我,見證。”
沙沙聲仍在繼續。
“感謝你。”
“感謝他。”
“這是屬於你的,寶物。”
“你也,見證。”
觀摩著銀楓行書的貓荊一頭霧水,但冥冥中有一種衝動引導著她運用魔力,牽引出埋藏在銀楓樹下,已經隱匿了數十載的寶物,那是勞倫德珍而重之,違反教國律例,邀請銀楓樹見證完成的契約。
“契約……”貓荊扶額,她的腦海為何會突然想到這個詞。
泥土翻湧,魔力牽引之下,一口裹滿黃泥的大木盒重見天日。
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為什麼這些文書全都擺在桌麵上?”
“哦,這樣方便我隨時瀏覽,畢竟各地修道院和教堂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問題,我有時候會錯漏,所以就全堆積著,批示結束再檢查一遍。”
“可這樣不是更容易丟失嗎,隻要一陣風……”
“貓荊啊……你不要為了演示情況造出風來,這下真的散開了。”
“我看你就缺一口合適的箱子。”
“我想這是你為數不多擅長的東西吧,急著炫耀嗎?”
“那你想不想要?”
“先做出來讓我看看吧。”
對話依舊,宛若昨日。
貓荊嘴角上揚,說話卻是咬牙切齒:“結果那家夥完全沒拿過我做的箱子存過文書,教國給他送了個新的,他直接就用了……我的箱子隻能裝雜貨,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如果是裝雜貨,我怎麼會雕刻這麼好看的紋路,不擺在桌子旁哪有意義啊!”
對著箱子勾了勾手,汲取的水元素縈繞箱子轉了一圈,上麵的紋路竟沒有被腐蝕,仍舊光亮如新,時代的浸潤感沒有讓它的光澤變得晦澀,可見當初貓荊選材的不凡。
“沒有擺在書桌旁,沒有當做擺件欣賞,拿來裝雜貨也就罷了,竟然把它埋在土裡……你這種人真的……”
貓荊顫抖著掀開了木盒的蓋子,像是打開了一間塵封數百年的大門,時光再度流動。
注視著盒子內的物件,她怔在原地,淚如泉湧。
“勞倫德……”
“啊……”
“你這家夥……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
和她猜測的一樣,和她腦海中曾經構思過的畫麵一致……隻不過是勞倫德年輕時自己構思的畫麵。
記載著勞倫德與貓荊相遇經過的卷軸被珍而重之地存放於盒子最上方,文風赫然是教國的祈神儀式,這是請求神明見證重大事件才會采用的行文風格,隻為了神明能更好地意識到祈神者的心意。
在卷軸背後赫然寫著——偉大的光輝之神,敬請見證,我與貓荊走過的一生。無論你是否應允,她都將是我的摯愛,我的妻子。
淚水徹底模糊了貓荊的眼睛,她無力地撥開卷軸,看到了下方存放的“雜物”——兩人有過重要回憶的紀念品,以及……
已經乾涸緊貼在瓶子上的血液。
纏繞在一起的發絲。
寫有兩人名字的紙片。
“你這不是都知道嗎,你這不是都知道嗎!”
“為什麼生前一句話不說……你都知道的啊!”
貓荊嘶吼……哽咽的她聲音已經走形,但她不在乎。
即便光輝之神就在觀察,就在聆聽,她也不在乎。
分明這個王八蛋什麼都懂,也什麼都知道,他也滿足了她那微不足道的小願望……為什麼現在才告訴自己。
為什麼……
“缺失的見證,我將為你補齊……”
突然回蕩的聲音讓貓荊恍惚著抬起頭,她想要追溯來源,卻隻看到了晃動的銀楓虛影。
“以銀楓之名……我見證……勞倫德,貓荊……的愛情。”
“以光輝之名,願你餘生,皆是坦途。”
貓荊跪地痛哭……她要的不是見證,是勞倫德啊……這家夥到最後還讓自己傷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