鸕野讚良在李家彆院是個委委屈屈的受氣小丫鬟,李欽載輕飄飄拿眼一瞟她便噤若寒蟬。
可在倭國人眼裡,她卻是皇長女,正經八百的長公主殿下,除了她的父親,倭國任何臣民見了她都必須要行跪拜大禮的。
眼前的貨郎就是如此。
貨郎是倭國一個名叫“中臣鐮足”的人的家臣,中臣鐮足是倭國未來國主中大兄的心腹親信。
作為倭國國主心腹的心腹,貨郎見鸕野讚良的丫鬟打扮,以及低眉順目的可憐模樣,貨郎頓時悲從中來,不禁潸然淚下,撲通一下便跪倒在她麵前,然後捶地嚎啕大哭。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一國長公主淪為敵國仇人的奴仆,貨郎既心疼又憤恨,對李欽載旳仇恨愈發深入骨髓。
“滅國之仇,辱主之恨,臣下必戮李欽載,報此深仇大恨!”貨郎痛哭流涕。
順手從懷裡掏出一柄短刀,一邊哭一邊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劃,似乎想要切腹自儘表達一下忠心,然而短刀比劃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切下去。
鸕野讚良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急忙道:“不必如此,若能保得父親大人與大和國臣民的平安,我縱委身為奴亦甘之如飴。”
貨郎擦了把眼淚,突然站了起來,更咽道:“皇長女殿下請放心,請您再委屈幾日,待我等從容謀劃布置,定會尋個完全之機,將李欽載一擊致命。”
鸕野讚良臉色突然變得平靜,平靜中透出一股威嚴。
“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鸕野讚良語氣漸冷。
貨郎愕然看著她。
鸕野讚良加重了語氣道:“我說,不必如此,我縱委身為奴已甘之如飴!”
貨郎驚道:“殿下何故如此?”
鸕野讚良冷冷道:“你們若殺了李欽載,遠在大和國的父親大人,和無數臣民將何以自處?”
“宮闈禁衛和國都飛鳥城的防衛,皆在唐軍掌握之中,李欽載若被刺而亡,可知我的父親大人和臣民們將要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
貨郎重重地道:“罪在臣下,與無辜者何乾?臣下若刺殺成功,願當場引頸自戮,了此仇怨!”
鸕野讚良冷笑:“你以為唐國會與你講道理?當初唐軍登陸本國,每克一城便屠城,數萬無辜子民死在唐軍刀劍下,李欽載若在唐國境內被刺,唐國會放過我的父親大人和臣民嗎?”
“唐國天子極為看重李欽載此人,天子最重視的臣子被刺,我大和國臣民豈能置身事外?唐國天子必將報複,以我大和國十數萬臣民的性命來為李欽載陪葬,你若刺殺他,便是陷我大和國於萬劫不複之地。”
貨郎悲憤道:“難道滅國之仇不能報了?”
鸕野讚良歎道:“時勢如此,如之奈何……說來終究是我們大和國有錯在先,當初若不主動在白江口突襲唐軍,我們也不會遭此滅國之禍……”
盯著貨郎的臉,鸕野讚良緩緩道:“近日莊子裡布滿了唐國禁軍和國公府的部曲,顯然唐國已經知道你們欲行刺李欽載之事了……”
“放棄吧,你們沒有希望的,無論成與不成,我們大和國臣民都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貨郎眼中閃過陰霾,他聽出來了,皇長女沒有任何報仇的念頭,如此深重的滅國之仇,在她心裡卻被一種對仇人的深深恐懼敬畏而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