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從東,找間安靜的屋子,送我進去,我要跟他們一個個談。”李欽載虛弱地道。
將士們將李欽載抬進館驛內一間乾淨且偏僻的屋子,然後十餘名部曲執刀守在門外,一臉殺氣地盯著院子裡的弘化公主和論仲琮。
孫從東從屋子裡走出來,瞪著弘化公主道:“李縣伯有令,先見弘化公主,請!”
弘化公主黯然歎了口氣,還是起身整了整衣裳,獨自走進屋子。
剛走進去,屋子的門被外麵的部曲關上,小小鬥室內隻剩李欽載和她二人。
弘化公主盯著李欽載,冷冷道:“伱究竟是真受傷了,還是裝的?”
李欽載仍躺在軟轎上,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道:“殿下若不信,不如親自看看我的傷口?”
看著他腹部衣裳被血染得斑駁,弘化公主根本不想看。
此刻的她已明白了一個現實,李欽載的傷是真的也好,裝的也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沒有區彆了。
深吸了口氣,弘化公主道:“說吧,怎樣的條件,你的傷才能神奇地不藥而愈?”
李欽載眼睛眯了起來:“你在嘲諷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李欽載,不要鬨了,今晚的事我認栽,你提條件吧。”
李欽載沉吟片刻,道:“吐穀渾你夫妻倆已保不住了,就算沒有今晚的事,你們也保不住。”
弘化公主默然,儘管很殘酷,但她清楚李欽載說的是實話。
大唐和吐蕃都是大國,吐穀渾夾在兩個大國中間就顯得很渺小了,更何況如今吐穀渾兵敗如山倒,離亡國僅僅隻差一步。
大唐若不出兵,吐穀渾隻能眼睜睜被吐蕃吞掉,大唐若出兵,就算打退了吐蕃,吐穀渾的國土也不會還給這對可汗夫婦。
自從天子拒絕了更換使節的請求後,弘化公主已明白了一個事實,大唐天子想要親自掌控吐穀渾。
那麼,吐穀渾可汗若還不識進退,就顯得很討厭了。大唐天子討厭的人,無敵天下的唐軍王師自然會為天子抹掉。
“吐穀渾既然保不住,你提條件還有什麼意義?我還會在乎你的威脅嗎?”弘化公主冷笑著望向李欽載。
李欽載點頭:“有意義。”
“你說。”
“意義在於,你們夫妻的後半生是繼續維持榮華富貴的生活,還是做一對亡命天涯,被兩個大國同時追殺的同命鴛鴦。”
弘化公主怒視他:“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吐穀渾可汗若識趣,便正式給大唐天子上表禪位,請宗主國代你們接管吐穀渾,而你們夫婦,仍是大唐尊貴的客人,大唐天子會給你們王爵和一生享用不儘的富貴。”
“我們若不識趣呢?”
李欽載笑了:“那麼,賢伉儷或許會死在亂軍中,你們與吐蕃打得如火如荼,發生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你們若死,大唐打著為可汗夫婦報仇的旗號,照樣趕走吐蕃,接管吐穀渾。”
“兩者的結果沒有區彆,但過程卻不一樣,賢伉儷的命運也大不相同,還請公主殿下三思。”
弘化公主瞪著他道:“從長安出發那天起,你便打著這個主意了對不對?大唐根本沒打算幫吐穀渾打退吐蕃,而是跟吐蕃一樣,想吞下吐穀渾,對不對?”
李欽載閉上嘴不說話了,大家不熟,沒必要跟你挖心掏肺。
弘化公主上前兩步,伸手戳了戳他的腹部,一邊戳一邊冷笑道:“所謂的傷勢恐怕也是假的吧?你需要一個翻臉的理由,大唐也需要一個吞並吐穀渾的理由,今晚我親手把這個理由送到你手裡了。”
李欽載被戳得咧開了嘴,不自在地躲避了一下,道:“殿下請自重,不要隨便戳一個精壯的男人……”
弘化公主收回手,想到吐穀渾已被兩個大國覬覦,再也無力回天,不由悲愴笑道:“好,好!大唐人才輩出,好一位年輕才俊,天子有你輔佐,未來數十年一定吃不了虧!”
“如你所願,我這就回吐穀渾勸說可汗,給天子上表禪位!但求大唐天子能給我夫婦二人一個體麵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