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是真感到害怕了,誰知道這人的來頭居然如此大,皇後的外甥也就罷了,李欽載居然是他的老師,那李欽載本就對他起了殺心,他的弟子若被治死了,此仇更是不死不休。
盧迦逸多意識到,今夜若武敏之有個三長兩短,他在長安城風光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如今的他,唯一倚仗的是天子的信任,而天子對他信任的根源,是他號稱能煉製長生不老藥,以及能治各種疑難雜症。
武敏之若死,便是他的醫術不到家,傳到天子耳中,天子還會對他無條件信任嗎?多少會起疑心吧?
天子的信任若動搖了,他唯一的倚仗便不存在了。那麼等著弄死他的人,有皇後,有李欽載,還有長安城無數權貴子弟,可以說是四麵楚歌。
他一個江湖騙子還能在長安城混得下去?
盧迦逸多的臉色漸漸變得跟武敏之一樣蒼白。
打死他也沒想到,今夜不僅是武敏之的劫數,也是他的劫數。
躺在地上的武敏之身體抽搐的頻率和幅度越來越劇烈,脖子上青筋爆鼓,雙手像抽風的雞爪一樣,骨節角度奇異地張開又收縮,用力地抓著地上的泥土,仿佛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片刻之後,武敏之用力地張大嘴,發出毫無意義的“嗬嗬”聲,如同壓抑在火山地心的嘶吼。
這副模樣嚇壞了周圍的人,薛訥急得臉色煞白,當即便雙手揪住了盧迦逸多的襟口。
“混蛋,你給他吃了什麼?不給個交代,今晚你過不去了!”薛訥怒道。
盧迦逸多六神無主地道:“我,我我……給他吃的當然是藥,我們天竺的神藥,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聲音越說越低,顯然他自己都沒底氣了。
薛訥充血的眼睛盯著他,語氣森然道:“我說過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要給他陪葬,天子也不會護你。”
吃人的眼神,殺意森森的語氣,盧迦逸多心驚膽寒,再看看地上的武敏之,此刻的他已察覺到,命運的鋼刀已悄無聲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隨時會落下。
“我,我……再給他喂點藥。”盧迦逸多慌亂地道。
薛訥鬆開了手,冷冷道:“你儘管做,我不管過程,隻要敏之活下來,不然你就等死吧。”
從懷裡又掏出一包藥粉,盧迦逸多顫抖著雙手喂進了武敏之的嘴裡。
許久之後,武敏之的症狀仍不見好轉,盧迦逸多卻打起了擺子,不是病了,是害怕了。
又等了半晌,武敏之抽搐的身體突然一僵,雙眼赫然睜開,痛苦地怒視蒼穹,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隨即重重躺回地上,整個人心氣突泄,卻沒了動靜,這下連抽搐都沒有了。
薛訥大驚失色,一根手指探向武敏之的鼻下,最後失聲悲呼道:“敏之賢侄——!”
盧迦逸多汗如雨下,失神地喃喃道:“死,死了?”
薛訥淚眼婆娑地抬頭,盯著盧迦逸多的眼睛殺意畢現。
“狗賊,納命來!”
盧迦逸多大驚,急忙退後兩步,雙手張開,慌亂地道:“慢著,慢著!還有救,他還有救!我屋裡還有一丸救命的靈藥,世上僅此一丸,我馬上拿來!”
說完盧迦逸多轉身飛奔進了館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