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悉若不淡定了。
在出發來到大唐之前,他與吐蕃國內的君臣們都有過商討,其實他們的猜測跟李治一樣,都覺得大唐剛經曆東征之戰,應該不會有餘力掉轉兵鋒馬上對吐蕃開戰。
所以讚悉若這次來長安可謂是信心滿滿,不管若乾年後兩國關係如何,至少他來長安應該能談出一個四五年的和平。
然而李欽載的一番話,卻兜頭給他淋了一盆涼水。
從李欽載的話裡,讚悉若聽出了意思。
這位大唐有名的重臣好像不大樂意兩國休戰,甚至恨不得兩國打出腦漿子才滿意。
這個……劇本不對呀!
讚悉若眯起眼打量李欽載,他在辨彆李欽載的這番話究竟是真心話,還是隨口詐一詐他。
“李郡公何出此言?兩國休戰,百姓各自安居樂業,留以喘息之機,不是兩利之事嗎?”讚悉若強笑道。
李欽載眉眼不抬,淡淡地道:“百姓喘不喘息,與我何乾?”
讚悉若眼皮猛跳。
李欽載卻接著道:“按我大唐原本的計劃,東征之後,大唐接下來便調撥兵馬,陳兵西南,大相,拋開私交不論,從各為其主的角度說,海東半島平定後,西南的吐蕃便是大唐剩下的最後一個強敵了。”
“大唐將士挾海東大勝之餘威,一鼓作氣把吐蕃滅了,從此大唐再無強敵,社稷至少可得百年太平,百姓若要喘息,何不再忍一忍,就這最後一戰了,咬牙滅了吐蕃,子孫後代從此安享太平,再無憂患。”
讚悉若臉色變了,他死活沒想到,大唐天子最寵信的重臣,對吐蕃的態度竟然是要戰不要和。
“李郡公,恕外臣直言,大唐東征之後,將士久疲,國庫已空,恐怕無力再支撐起一場大戰了吧?”讚悉若語氣凝重地道。
李欽載笑了:“大相可知我大唐幅員遼闊,耕地千萬頃,如今已是炎夏,而海東半島的捷報不日便至,待到今年秋收,國庫又能收上糧草,支應下一場戰爭足夠了。”
“至於將士久疲,更是無妨。東征將士凱旋之後,自然要休養歇息,但我大唐還可從地方州縣調撥新的駐軍,彆的不說,僅僅在長安城,便有拱衛皇城國都的十二衛,近二十萬兵馬,他們可是活蹦亂跳,非久疲之師。”
“糧草有了,新的兵將有了,大相何以言我大唐不足再支撐起一場大戰?”李欽載笑吟吟地道。
讚悉若啞口無言,看這架勢,難不成大唐真要發動對吐蕃的滅國之戰?
這也太霸道了吧。
周邊鄰國被你挨著個兒的欺負過去,還有沒有天理公道?當年吐蕃與大唐的衝突,不過是為了小小的吐穀渾,如今吐穀渾已經歸屬大唐,吐蕃老老實實撤兵了,你們還要怎樣?
多大仇多大怨,非要滅國嗎?
讚悉若身軀微顫,努力壓製心頭怒火。
說不清是氣憤還是害怕,若換了十年前,大唐縱是與吐蕃啟戰,吐蕃也根本不懼。
然而這些年大唐的軍隊裝備了犀利的火器,這種火器當年吐蕃軍在吐穀渾不僅見識過,而且親身體會過,滋味不好受。
如果大唐真要滅吐蕃,有了那種犀利的火器,說實話,滅吐蕃問題不大。
這便是讚悉若感到恐懼的原因,也是他來長安主動求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