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人向外看一切正常,外麵人卻隻能看到一道黑色幕牆。
琉璃微微抬頭,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仙子可曾忘記救師之願?”
秦桑先問了句廢話。
以他對琉璃的了解,救出師父就是她畢生的執念,為此不惜修煉采補邪功,怎麼可能忘記。
琉璃果然皺眉,卻見秦桑盯著她,似乎是認真的,等她回答,默然道,“不曾。”
“那就好!”
秦桑點頭,“秦某已經突破化神期,按照慣例,靜修一段時日即可東渡。飛升之後,我會儘力幫仙子調查尊師的下落,如有機會,也會出手營救尊師。”
事關師尊安危,琉璃無法拒絕,朱唇輕啟,剛要道謝,卻被秦桑打斷。
“不過,我更想看到仙子親手救出尊師,如此方不負仙子苦心,而且我等外人必然不如仙子用心。”
秦桑這番話有些奇怪,似乎在激勵她。
琉璃並不需要激勵,但也能看出秦桑是好意,道:“我不會懈怠。”
“我相信仙子心誌堅定,以仙子的天賦,也有衝擊化神的自信,可世事無常……”
秦桑輕歎,不再猶豫,將天道之變一五一十告知琉璃。
他毫無保留,將天道魔音的威脅,和他對天變的種種猜測都和盤托出。
石亭裡靜謐無聲。
秦桑靜靜看著她,沒有言語。
琉璃一直低著頭,凝視二人之間石桌,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過去多久,她終於抬起頭,神情和語氣一如往常般清冷,“因為天變,你要找飛升台。”
秦桑暗鬆了口氣。
琉璃心誌之堅果非常人,遭受這麼大的打擊,並未喪失心氣。
“不錯,”秦桑點頭,“但我們必須考慮到,萬一飛升台僅此一座,又當如何?”
琉璃嘴唇蠕動了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借助佛法壓製邪功烙印,已有成效,否則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突破元嬰後期。可烙印終究未除,隱患還在,其他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天道魔音、心魔劫、烙印一齊發難,她絕無幸理。
“仙子還記得鬼母前輩說過的那些話嗎?”
秦桑忽然問了個毫不相乾的問題。
解決琉璃的難題,鬼母說過四個字——堵不如疏。
當年對琉璃的說法沒這麼直白,但也隱含這個意思。
琉璃目光閃動了一下。
隻聽秦桑像是感慨般說道:“修行人開口閉口便是超脫,視七情六欲為修行阻礙,有人甚至畏之如虎。但在秦某看來,既不受情之牽絆,亦不受無情牽絆,方是修行,仙子以為然否?”
琉璃定定看著秦桑。
秦桑毫不閃躲,和她對視,千鈞戒光芒一閃,從中飛出兩件事物,巧合的是,都是半成型的靈胚。
一個是天玲瓏靈胚。
另一個是上乘鎮靈香藥胚。
“如果找不到飛升台,歸墟勢在必行,青狐聖王和我結仇,慧光聖者也曾算計於我,秦某一人勢單力孤,必須尋找幫手……仙子是秦某在此界唯一能夠絕對信任之人,幫你也是幫我。”
秦桑將兩件寶物放在石桌上。
天道魔音之下,正常人渡心魔劫都是十死無生,何況琉璃,要助她化神,這兩件寶物顯然不夠的。
還需要從邪功烙印入手。
這段時間,秦桑一直在琢磨此事,但不管做什麼嘗試,都需要琉璃心甘情願配合才行。
秦桑沒有逼迫她現在接受。
放下寶物,秦桑又道,“仙子不要急於拒絕。秦某欲聯合此界修士,不日便要西行,並周遊各域,再去歸墟邊緣查探一番,一甲子恐怕不夠。兩件寶物暫存掩月庵,這段時間,希望仙子好好想一想,再做決斷。”
煉製天玲瓏還有可能,想要集齊上乘鎮靈香所需靈藥,恐非琉璃一人能做到的。
秦桑遊曆之時當然也會注意搜尋。
留下兩件寶物,是向琉璃表明他的決心。
在秦桑看來,隻要琉璃能接受自己,二人同心協力,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退一萬步講,即便邪功烙印無法解開,琉璃真的成為玄女,隻要能化神飛升,都是值得的。
大千世界,無儘玄妙,再尋化解之法也不遲。
當然,不同人的有不同的堅持,秦桑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琉璃身上,隻能讓她自己領悟。
說罷,秦桑按住石桌,長身而起,竟毫不留戀,轉身便向外走去,走到亭外,忽又站定。
“秦某的為人,仙子應該清楚。如果仙子放開心結,不管最後能否解開烙印,秦某隻有一言……”
秦桑背對琉璃,望著山外蒼茫大地。
正值清晨時分,東方金霞湧動,朝陽將出未出。
“無論如何,必不相負!”
秦桑也沒有向雲心師太告辭,大步下山,道袍飄動,恰好朝陽在遠山浮出一線,耀眼的金輝映照出秦桑背影的輪廓,映入琉璃眸中。
八個字擲地有聲,在亭中回蕩。
亭中。
琉璃麵前擺放著足以令天下人瘋狂的兩件重寶,卻未看一眼,她凝望著秦桑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山嵐之間。
微風吹來,亭外樹影搖曳,萬籟無聲。
……
自從秦桑登門,掩月庵內眾尼都關注這座石亭。
見秦桑這麼快便獨自下山,不告而彆,都感到非常詫異,包括雲心師太。
當年琉璃不顧自身安危營救秦真君,看秦真君的表現,對琉璃也不是沒有情誼。
更難得的是,二人都天資絕世,如此般配,應該不會重演祖師的悲劇。
她們本以為能見證一樁好姻緣的。
“到底怎麼了?快去看看師妹……”
一個女尼心急,說著便要衝向石亭,被雲心師太攔住,將所有人趕回庵堂。
……
離開掩月庵。
秦桑隨意擇一山頂盤坐,迎著朝陽,吐納紫氣,靜坐良久,起身再度啟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