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卻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了彭十的屍體旁蹲下,叫她的臨時小助手把彭十的兩隻手從蓋著他的白布裡拿了出來,低頭專心致誌地看著。
彭十長得肥碩健壯,但因為向來養尊處優,養出了一身白嫩嫩的皮肉。
此時他露在外麵的兩隻手,便仿佛兩隻肉質最上等的豬蹄,白淨無毛,也正因此,上麵一旦落下了什麼傷痕,就會格外顯眼。
方才那衙役給彭十脫衣服時雖然隔著一層白布,但動作間彭十的手和腳還是會時不時露出來,那時候彭十手上的一些東西就引起了徐靜的注意,此時一看,果然如此!
——卻見彭十兩隻手的手腕上,分明有一圈勒痕!
那勒痕呈深紅色,有血蔭現象,顯然是彭十死之前形成的!
勒痕比較明顯,說明彭十死前被人用什麼勒住了兩隻手的手腕,且力氣還不小!
可是,為什麼隻有手腕?
而且,那勒痕寬約三指,上麵沒有旁的花紋,說明凶手不是用麻繩之類的東西綁住他的……
徐靜又讓臨時小助手把彭十左右兩隻手都翻了過來,登時,她眼眸微睜。
卻見彭十右手手心朝上那一麵的手腕上,除了長條形的血蔭,還分明有一圈形狀奇怪的血蔭!
血蔭即血液瘀結而隱約顯現的印痕,一般是死者生前某處皮下出血了才會顯現出來,而根據皮下出血嚴重程度的不同,顯現出來的印痕深淺不一,有些印痕肉眼還不一定能看清楚。
因此,徐靜辨認了許久,也隻能勉強辨認出那個形狀奇怪的血蔭大概有孩子手掌心那麼大,像是橢圓形的,上麵似乎還有些奇怪的紋理……
“你這女人在那裡看啊看的,到底在看什麼!不會是想趁機做什麼手腳罷!”
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徐靜抬眸看過去,就見說話的果然是薛姨娘。
她此時坐在了曹氏身邊,看她們間的距離,似乎頗親密。
徐靜記得,因為曹氏從方才起整個人的狀態就不怎麼好,薛姨娘便特意坐在了她身邊安慰她。
而她今天見到彭家人以來,薛姨娘似乎一直都站在離曹氏不遠的地方。
徐靜突然像是悟了什麼,緩緩站了起來似笑非笑道:“我連死者的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還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你說我能做什麼手腳?”
薛姨娘猛地一噎,被徐靜懟得說不出話來。
徐靜卻似乎被她挑起了談興,眼神在她和曹氏身上轉了一圈,慢悠悠道:“說起來,我以為像彭十這樣的老色鬼,跟著他的女子多半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今天看你們的表現,竟似乎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彆的女子先不論,單說這薛姨娘,今天懟她可不是第一回了,看起來是真的對她深惡痛絕。
徐靜不確定她對彭十有沒有感情,但她對彭家肯定是有感情的,感情還不淺。
因此,才會對“殺死”了彭十害得彭家岌岌可危的她敵意那般深。
薛姨娘一愣,似是沒想到徐靜會突然跟她說這件事,咬了咬牙,美豔的臉上有著一絲再明顯不過的恨意,“當然!不管郎主在外的名聲如何,他至少給了我們一個家,給了我們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爹是個老酒鬼,當初郎主看上我,讓我爹把我賣給他時,我也曾經不懂事,覺得這輩子就要毀了!後來,是夫人一直陪著我,安慰我,說隻要我進了彭家的門,便是彭家的一份子,她和郎主絕不會虧待每一個願意服侍郎主的女子。
我一開始還不信,就怕……就怕彭家會像我以前聽聞過的其他大家族後院一般,烏煙瘴氣。
然而,夫人和郎主對我們是真的好,特彆是夫人,簡直是把我們當成了親姐妹,郎主後院女子頗多,有時候郎主忘了某個姐妹時,夫人還會主動勸郎主去看看那個姐妹。
我們生病時,夫人還會徹夜守著我們。
彭家比我原來那個家好多了,不管我們當初是因為什麼進了彭家,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