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山一怔,忽然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隻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話,是在勸他?
溫青山止不住捏了捏袖中的手,神情有點愉悅,“待你身子好些,我就離開。”
“我沒事。”溫容辰回答,“皮外傷這種事情,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在看不見的地方,受過的傷遠勝過現在。”
溫青山張了張嘴,“我會彌補你。”
“不需要。”溫容辰很難得,用這樣平靜的方式跟他說話,“從離開佛堂的那一刻,我就告訴過自己,走過的每一步都是屬於我溫容辰的,與漢王府沒有半點關係。”
溫青山想起了薄言歸說的那些話,的確,孩子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擁抱的孩子了,他長出了翅膀,學會了飛翔,而在這個過程中……
他這個父親,是失職的。
幼時所渴望的東西未曾得到,長大後便也不稀罕了,東西如此,父愛亦是如此。縱然心中還會留有餘地,但是心寒如此,不再是一日兩日就能重新焐熱的。
心涼,是日積月累的過程。
“你說的對。”溫青山點頭,“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未曾儘到父親該有的職責,你有所怨懟,是我活該。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我終是你父親,縱然你厭惡或者是不願承認,骨子裡流淌著的,都是我溫家的骨血。”
這話是一點都沒錯。
但,溫青山承認自己錯了,這還是出乎了溫容辰意料。
在他的記憶裡,溫青山從來不會認錯,他一貫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是對的。
“薄言歸有些話還是說得很對。”瞧著溫容辰眼底的詫異,溫青山忽然覺得值了,“父親和王爺,是兩個概念,在天下人麵前,我是漢王,是王爺,但在兒子麵前……我就該有個父親的樣子。”
溫容辰眉心緊蹙,直勾勾的盯著他,忽然有些瞧不明白了,“王爺到底在說什麼?”
“你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呢?”溫青山為他掖了掖毯子,“不管我以前是不是個好父親,但我現在……想當個稱職的父親,這樣也不行嗎?”
溫容辰當即斂眸,默默的將目光投向窗口方向,抿著唇一言不發。
瞧著他這副樣子,溫青山忽然有點釋然了。
看,男人至死是少年,在父親跟前,永遠都是孩子……
小孩子脾氣。
“小時候就這樣,一有心事就看窗外。”溫青山繼續道,“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好似憋在肚子裡,事情就會消失了一般?你這是逃避。”
溫容辰仍是保持著眺望窗外的姿勢,“有一年元宵佳節,我求著母親讓我出去看花燈,娘不答應,說是人太多了,她護不住我。我不信邪,偷偷的跑出去,街上的花燈是真的好看。”
溫青山麵色微變,陡然想起了這件事,下意識的喉間滾動,“我……”
“我看中了一盞花燈,分明答對了謎題,可那個孩子卻把花燈從我手裡搶走了,因為他爹就站在他身邊。他用力的把我推到在地,我眼睜睜看著那盞花燈被帶走。”溫容辰繼續說,“回過神來,我發現娘給我做的新衣服破了。”
後來,母親著急忙慌的帶人找他,滿大街的找,他蜷在巷子裡一動不動的,被找到的時候,臉上的淚痕早就乾了。
為這事,溫青山不容分說的打了他兩鞭子,而溫容辰從始至終都沒有半句解釋。
“你當時為何不說?”溫青山有點激動,“爹可以為你做主的。”
溫容辰回眸看他,目色微紅,一言不發。
溫青山心頭一緊,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終是默默的垂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