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做這麼多這種紙?”
顯金笑著問,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一種可能,“咱們陳家幾個作坊年終做彙總時,是不是要寫今年的產紙量?”
董管事點頭,“是,連續好幾年涇縣都遙遙領先,去年好像是做了五萬刀紙。”
董管事明白顯金意思了,卡頓一下,又恢複很an的樣子,“噢!這是濫竽充數!自欺欺人哦!”
你這樣很機車誒!
顯金默默笑起來。
陳敷走在前麵,看到什麼,一聲驚呼,“…竟有四丈宣!”
顯金快步向前走,青磚上鋪著好大一張紙!
顯金目測一把,長大概十四、五米,寬有三、四米,紙張米白,肉眼可見的堅韌和厚實!
陳敷眼眶微紅,轉頭看向顯金,興奮道,“四丈宣!非國士不可著筆,非名士不可上墨!涇縣這樣小的一個作坊竟然有四丈宣!”
周二狗眼眶也有點紅,“去年三順師傅攜二十餘名做紙師傅就在前麵那個作坊乾出來的四丈宣!乾了四天四夜,撈了半刀,如今還剩二十七張。”
周二狗眼裡有淚,“四丈宣算什麼?李大師傅還在時,咱們家能做六丈、八丈宣…一刀紙就一百五十兩銀子!如今李大師傅不在了,再也看不到涇縣百來個造紙師傅一起撈紙了!”
四丈尚且如此壯觀。
何況八丈。
一刀八丈宣賣價一百五十兩,合十萬元。
那麼,錢呢?
顯金想起賬上那慘淡可憐的一兩一錢,心裡嗬嗬一聲,一千兩銀子——訛少了!
顯金盤了一圈,心中有了計較,和董管事作了耳語交待,在作坊對付著吃了白水菜和粟米飯,下午陳敷與顯金一道去田黃溪,茶舍臨溪而建,對麵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山院,許是午休過後,來往諸生均著細布長衫,睡眼迷蒙地一邊揉眼睛一邊拎著布袋包步履匆匆向裡去。
顯金收回目光,便見不遠處來了位麵色黝黑、身量矮小、四肢粗壯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來。
顯金笑著迎上去,“李師傅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李三順一來見來者一個著粉色綾羅、頭戴寶石頂帽、麵粉眉黑的男人,另一個神色冷淡、細眉細眼,穿了身粗布衣服,頭頂一支木簪束發的年輕姑娘
李三順兩眼一黑,頓覺前途無望,絕望地長歎一聲,“陳家就派了你們兩來?”
就派了你們兩個?
一個紈絝,一個娘們?
李三順一屁股坐到木凳上,抹了把眼睛,“…二狗說老家兒來了人,要把咱涇縣做起來!我高興啊!我高興得兩天沒睡著覺啊!夢裡都在做紙!”
李三順瞥了眼那紈絝。
紈絝剛剛在吃花生,嘴角邊還掛了片花生紅皮。
什麼傻蛋玩意兒!
李三順悲從中來,老淚縱橫,“…陳家對我們老李家有恩,我娘是被老東家一根老參救活的,我們報恩!我們一家兩代三口拚死拚活地乾!”
“可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你懂啥?”
“你懂吃花生!”
“這娘們又懂啥?”
李三順拍大腿痛哭。
陳敷有些手足無措。
顯金摁住陳敷的肩膀,待李三順老頭的哭聲漸弱,方冷靜開口
“我不懂做事,但我會賣紙。”
“您會做紙,我會賣紙。”
“我們賣了紙才能有錢,有了錢,我們才能做更好的紙,到時候我給您請一百個幫手,鑿最寬的水槽,做最豪橫的大紙張,必讓您重現八丈宣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