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麵的邏輯涉及顧客黏性。
而製造顧客黏性的,一是精準切入需求,二是提升產品與顧客的互動。
小姑娘神色淡定,語氣卻異常堅定。
董管事不由想起前日那場“接風宴”,這個小姑娘提出賣存貨、回現銀,李三順堅決不同意,指著陳三爺的鼻子罵,“咱做的紙是真的值錢啊!夥計寒冬臘月刮樹皮!甘坑、蜜坑二水泡皮!曬、錐、碾、壓、撈,夥計們用皮肉在做紙啊!咱們的紙不能賤賣啊!賤賣一次,就再也貴不起來了!”
這李老頭真的太倔了。
前一瞬,還在跟陳三爺哥兩好,你一杯我一壺。
後一瞬,就指著鼻子罵他敗家、不惜才也不惜材。
老頭兒以為顯金口中的“賣存貨、回現銀”是要賤賣存紙。
誰知,就這個纖弱蒼白的姑娘,當場把嗆了一整杯桃花醉,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杯子往地上一砸,指著滿地瓷片發毒誓,“我這輩子,若是糟踐好東西來換錢,我賀顯金如此碎片!死無全屍!”
老頭兒噤聲了。
不止噤聲了。
連茶都不敢喝了。
他們當時都以為這姑娘在說大話。
清存貨,快速清存貨怎麼可能原價出?
資金想回流,隻有壓低價格,讓彆人撈一筆,才能用貨換錢。
你不壓價,彆人憑什麼幫你清?
周二狗在拿了這小姑娘三年籌子後,對這姑娘是死心塌地的。
吃了“接風宴”,陳三爺醉得個糊裡糊塗,乾完一整杯桃花醉的顯金出了房間十分清醒地和周二狗打商量,“勞煩狗哥從庫裡找六百張牛皮紙,咱們熬夜疊成書信袋子的模樣,用漿糊封邊,再請鄭小哥和我一道把庫裡的紙徹徹底底清一清,按種類與品質登記入冊,數清楚每種紙張的數量。”
沒叫他做事。
他心裡抓心撓肝的,主動湊上去攬活兒。
“嗯董管事您是咱們中年生最久的紙行人了,勞您輔佐我認一認,每種紙業的成本價與市場價。”
市場價是什麼?
他問出口。
顯金改口道,“就是賣出的價格。”
懂了。
緊跟著顯金、周二狗、他、周二狗他弟周三狗,鄭家三兄弟連夜連日清理庫存。
將好品質的紙按照八十文一張、六十文一張、五十文一張、四十文一張、三十文一張的賣價清理出五個檔次,分彆冠以漢玉白、梔子黃、落霞紅、海青青、品月藍五色,並找到相熟的印染作坊做了六十張一掌寬的色條。
在他認真排檔的同時,顯金這個小姑娘拿著她那奇形怪狀的蘆管筆,找了張硬紙,密密麻麻寫了好多他看不懂的字。
有“x”,有“y”,還有“z”
彎彎曲曲的,不曉得是個啥,反正就是這麼個形狀吧。
顯金算了一夜,拿著算出來的紙指揮他們一個袋子放多少張便宜紙,又放多少張好紙,又如何擺放那六十張色條。
他看不懂了,指著紙上像蚯蚓一樣的“z”問顯金,“這是啥?”
顯金應當是困迷糊了,隨口答道,“這是方程式。”
“這是天元式。“
如董管事所料,過了日暮,果然下雪。
白雪灰天,飛簷紅瓦之下,喬徽背著手,彎腰低頭看著山院門口棚子外,新立出的木刻板。
上麵赫然寫著
集齊漢玉白、梔子黃、落霞紅、海青青、品月藍五色條者,贈四丈宣一張。
集齊任意四色條者,贈二丈宣兩張。
集齊任意三色條者,贈二丈宣一張。
集齊任意兩色條者,贈流雲金粟紙一張。
以上規定長期有效,歡迎選購。
喬徽慢慢直起身。
陳記使用了天元式計算,來確保自己的利潤。
嘖,他仿佛看見了他們博兒傾家蕩產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