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了嗎?”
喬放之啜口茶,努努嘴,胡須上翹,“我兒既看透此間奧秘,必知商賈為商,百利為上——尋常人在賣家手上難得其好,我兒必沒有浪費錢財,必定冷眼旁觀,心頭倨傲,暗自稱買者為蠢人”
“我買了。”
喬徽抽抽嘴角,麵無表情地截斷老父後話,“我買了一袋,那姑娘著實可惡,兩言兩語誆騙我掏錢。”
他那自詡絕頂聰明人的兒子,居然被誆騙上洋當!
喬放之再愣片刻後,抽動胡須放聲大笑起來。
這笑聲,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喬徽彆過臉去。
喬放之笑得臉色漲紅,看長子麵色實在難堪,便右手暗自掐了把胳膊,笑意吞在喉嚨,“那那你袋子裡有些什麼紙張?你若運氣好,抽到四丈宣,一定要先孝順你老父方可!”
“我沒看!”
喬徽繼續彆過頭,“從幾率來看,不過是些玉版、夾貢的尋常紙張”
打不打開看,意義都不大。
嗯實話是,這袋子見證了他被那姑娘誆騙欺哄的全過程
簡直奇恥大辱!
他一回家就把袋子壓箱底了,打開是不可能打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開。
喬放之聳聳肩頭,不置可否,笑著把銀針茶盅遞給長子,“你素來倨傲,你倒也有這個本錢——七歲秀才、十三歲舉人,一路一帆風順隻是為父又要老調重彈,山外山人外人,一個姑娘就能用算術將這群號稱南直隸最聰明的讀書人哄得掏錢掏銀,更何況廣袤大地萬萬人。”
喬徽低著頭,做口型。
“謙卑——”
“含容——”
“心存濟物——”
喬放之見長子油鹽不進,便笑著敲了後腦勺,“你呀你!總要吃個大虧!跳個大坑!才知為父所言真切啊!”
喬徽什麼時候吃大虧,尚未確定。
董管事卻一直瑟瑟發抖,甚覺他們的攤子一定會被人掀翻!
這幾日,托集色單的福,攤子的買賣一直很好,他們裝了八百個袋子,不到八日均銷售一空,連帶著鋪子裡的生意都好了不老少,昨夜他粗粗算了算,從臘月二十至今臘月二十八,售賣牛皮袋子收入九十六兩,鋪子賣出刀紙每日光是流水便有二十餘兩。
八日的收益,快抵上了涇縣作坊四、五個月的營收。
收成越好,他越心驚。
原因無他。
木刻版上,集齊五色單的彩頭,他們沒有啊!
六丈宣,他們早就失傳了!
不僅他們,連整個涇縣怕都找不到一個人會做!怕都找不到一張在售的六丈宣!
八百個袋子全賣光了,總有湊齊五色單的時候。
到時候人家拿著五色單來兌換,他們給什麼?
給人一個燦爛的微笑嗎?!
董管事將擔憂瑟瑟發抖地說給顯金聽,“我記得咱們是真把五色單都放進袋子裡去的。”
顯金淡定點頭,“自然放了的,咱們是做生意,又不是詐騙。”
董管事撓撓頭,四十歲的人了,本來就禿,這幾天焦慮得腦頂毛更少了,“那要是有人來兌換,咱們怎麼辦啊”
顯金放下合賬的算盤,想了想,“目前,不會有來兌換。”
“為何?”董管事問。
顯金把算盤倒扣,算出總賬,“拿到唯一一張價值八十文的月白色單的人,暫時不會打開袋子。”
等他打開了袋子,過完年,學生們返回山院,她也找到六丈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