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須老仆看了陳六老爺一眼,陳六老爺眯著眼點了點頭。
是一疊厚厚的冊子。
八字須老仆翻看幾頁後不由大驚失色,“老爺老爺,是賬本!是朱管事留下來的賬本!”
陳六老爺胸口升起一股濁氣,氣裡還帶著鐵腥味,撐手起身,一把搶過八字須老仆手中的冊子,一目十行看下來,越看胸口湧上喉頭的那股氣越重,越看氣裡那股鐵腥味越明顯!
一個月一個月確實每一筆都對得上。
除了向安陽府倒賣八丈宣的賬
他賣了三百兩,老朱隻知一百兩,他從中又吞了兩百兩
這個賬本是真的
陳六老爺哆嗦著手,抬起頭,見顯金整暇以待地含笑望著他,惡意從心橫起,啞著嗓子,“把宅門鎖上調五個精壯家丁過來快!”
鎖兒臉色一變。
這老頭兒的眼神,跟她大哥二哥要打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鎖兒下意識站到顯金前麵,拳頭在袖子裡捏得緊緊的,雖然小小一個,眼神卻像頭餓狼似的,死死盯住陳六老爺!
顯金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先將鎖兒拉下來,再輕聲哂笑,語帶嘲諷,“您老糊塗了啊?”
“您想在涇縣殺我?”
陳六老爺抽抽嘴角,語氣含糊,“倒也不用殺你!把你們兩個丫頭片子捆起來,我先辱,我家丁隨後,割了你的舌頭,宰斷你的手腳,趁夜裡將你殘花敗柳兩個賤人光溜溜被扔到街上,你不去死,都有人逼你死!”
鎖兒打了個寒戰,眼睛一閉再一睜,小狗眼變狼狗眼,滿眼都是咬死人的狠厲。
顯金笑了兩聲,氣定神閒踱步到窗邊,斜眸睨看,“您動腦子想想吧!我們兩個姑娘敢獨身來你陳六老爺的府上,我們不留後手嗎?”
鎖兒?
還有後手?
她們來之前,唯一做的事,不就是花兩個銅板給她買了串冰糖葫蘆嗎?
啥時候留的後手?
顯金猛地將窗欞一推,昂起頭高聲道,“周二狗與他弟弟,並鄭家四兄弟,全都在外麵藏著!隻要我們半個時辰沒有出去,周二狗和他弟弟拿大木樁子砸您宅門,鄭家兄弟一回老宅報信,二去官府報案——您覺得三爺會不管我嗎?”
鎖兒克製住向外看的衝動。
最好外麵有人哦!
陳六老爺目光投向窗外,矮牆外又開始落雪了,陳六老爺艱難收回目光,手死死扣住賬本。
對了!
賬本!
若他將賬本毀掉…
顯金的聲音恰到好處響起,“我於臘月二十九日拿到這個賬本,這麼多天足夠我謄抄一本了——您手上這本好像就是我謄抄的?還是那句話,若我晚於半個時辰出去,他們將拿著原版該報信報信,該報官報官。”
陳六老爺頓時好像被逼入絕境的岩羊,腦子裡過了好幾遍思緒——
她若想扳倒他,全然可以將這賬本直接遞到瞿氏手上。
她何必走這一趟?
她想要什麼?
“你想要錢?”
陳六老爺搖搖頭,“不,不,你不想要錢,你若想要錢,你在一開始就會接我和老朱給你的銀子”
“正月後,我就告老辭鄉!”電光火石間,陳六老爺好像發現自己摸到這惡婆娘的命門了,“我年歲也大了,絕不在鋪子裡礙你的眼,擋你的路!”
陳六老爺越說越快,“你放心!到時候你就是涇縣作坊唯一掌事人!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絕沒有任何人阻礙你!”
顯金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本也如此,你若不應,於我不過費些功夫籌謀計劃,也不是什麼難事。”
陳六老爺頹然砸在椅子上,“那你想要什麼!你說,你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