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於,收取保護費?
宗族給予女戶庇蔭,女戶上交個人財產,非常適合顯金這種沒什麼婚姻需求的未來富婆。
陳敷臉色一變,“呸呸呸!胡說胡說!”
自己一邊“呸呸呸”,還要求顯金也從事封建迷信行為,“你趕緊敲敲木頭,邊敲邊呸,在心裡默念皇天後土,小女是胡說八道,萬不能當真!”
顯金沒動,急得陳敷捏著顯金手腕敲在木凳上,尖著嗓子企圖裝女聲幫顯金“呸”了。
裝女聲就有點過分了。
皇天後土怎容你這般蒙混過關。
顯金被鬨得沒辦法,隻好跟著陳敷把話“呸”掉。
陳敷這才滿意,神色一反常態地認真,“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人啊,可不為錢財成親,可不為地位成親,但需求得一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金姐兒,你必要記住。”
好吧,這是戀愛腦說得出來的話。
顯金抿抿唇。
在人口流通快得像風吹雨滴一樣的現代,她一天遇到八十個男的,都沒撞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那個人。
如今她大門一閉,左邊是過年打年糕的張媽媽,右邊是半夜打呼嚕的王三鎖,條件之惡劣,環境之艱苦,在這種困境下,她得燒了多少根頭香,才能撞到那個人啊
不奢求、不盼望、不考慮。
顯金囫圇打著哈哈,又同陳敷閒扯了幾句,說起陳六老爺死亡內幕,陳敷聽得連連“哇哇哇”,既歎陳六老爺膽肥心黑,又歎李老章師傅死得太慘、李家太可憐,念念叨叨地說個沒完,像個天線寶寶似的,問來問去,顯金被問得腦袋疼。
但剛才的話題好歹被打岔了過去,終於不用聽陳敷眼冒星星地分享他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觀。
顯金長長地舒了口氣。
自陳敷同顯金長談這麼一場後,顯金再看孫氏,便從咬緊後槽牙變為眼睛帶憐憫,反倒叫孫氏越發心驚膽戰,又不敢再向陳敷探聽什麼,就怕自己先被陳敷一頓罵後,又被這夜叉抓住把柄,送去和陳六老爺作伴。
這種忐忑又害怕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三。
瞿老夫人準備在涇縣過完上元節,再回宣城。
快要回去了!
孫氏從來沒這麼歸心似箭過!
“上元”這個節日,在現代地位不高,很少人過,但放在這個時候,這屬於大節日。顯金提前讓周二狗與鄭家兄弟銷假回來,連夜開了作坊,將更次一些的竹紙清理出來了四五刀出來,向剛開市的莊頭以極低的價格收購了三千支竹子篾片,再準備了一些筆和彩墨,另備上五六張小方桌和十來張小凳子,就在水西大街的店鋪門口一字鋪開,順便在門口掛了個花燈幌子,幌子上還寫著三個大字——
“美人燈”
開玩笑!
這麼好的清理劣等存貨的機會,不用白不用啊!
張媽媽麵無表情地坐在凳子上,一邊用打年糕打出肱二頭肌的手臂穩健地烤製篾片,一邊聽穿了身月白色棉夾襖、梳了個方髻的顯金提著一隻“豐”字形花燈在門口對著兩位穿著錦繡綢緞的姑娘說瞎話——
“是是是,編一個花燈三十文!”
“篾片、糊花燈的紙張、還有在紙上畫畫兒的筆和彩墨都準備好的!”
“連教您做燈籠的師傅都是現成的。”
顯金轉頭,笑著指了指一臉冷漠的張媽媽。
兩個富家姑娘好奇地望過來。
張媽媽扯開嘴角,回了一個大大的假笑。
顯金再道,“您想想看啊,上元將至,夜市裡女子盛裝濃抹,大家夥穿紅著綠,手上都提著一盞漂亮的花燈,嘿,您猜怎麼著?”
穿紅緞子的富家姑娘笑眯眼,“怎麼著呀?”
顯金笑得舒朗,“彆人手上的花燈要麼是兔子,要麼是嫦娥,要麼是花神娘娘,哎呀,都是些常見的款式。您手上的可不一樣,您想它是竹子就是竹子,想它五穀豐登就五穀豐登,您要樂意還可將桃子、李子、葡萄全畫上去,湊個大果盤,您說彆人羨不羨慕您?”
穿綠緞子的富家姑娘撞了撞紅緞子姑娘的胳膊肘,眼睛裡都是心動。
顯金再道,“彆人看您燈籠不一樣,再來問您哪兒買的,您猜又怎麼著?”
“怎麼著啊!”紅綠緞子異口同聲。
顯金笑嗬嗬,“您可告訴旁人,這彆處可買不到,是我自個兒做的美人燈呀!”
紅綠姑娘“咯咯咯”笑起來。
張媽媽彆過臉去。
幸好她老了,沒人騙得走她的錢了。
做一個花燈,花費的不過是一張紙,幾根竹篾片,再有點漿米熬的漿糊。
就這,三十文?
甚至,還要哄騙彆人自己做自己的花燈
一個漂漂亮亮的,齊齊整整的成品花燈才多少錢?
最多最多,最多最多,不過十文錢吧!
這還是那種好幾層疊著,又有畫兒又有字兒的花燈,才敢收十文啊!
張媽媽浮想聯翩間,紅綠姑娘已經相攜落了座兒,兩個盛裝打扮的姑娘擠在矮小的四方桌凳間,神色間卻高興得不得了,拿了六根篾片,學著張媽媽的樣子又是折紙又是糊漿糊,主打的就是一個快樂。
張媽講授完工序便收回目光,聽門口又響起那個熟悉的、誘人掏錢的聲音
“是是是,編一個花燈三十文!”
“咱們什麼都準備好的,您自己想做成什麼樣式就做成什麼樣式呢!”
張媽羞愧地閉了閉眼。
她今天見顯金難得穿了件小姑娘適合的淺色漂亮衣裳,便十分欣慰地讚了兩句,誰知這死丫頭一臉嚴肅地告訴她,“這是戰袍。”
是。
這是戰袍。
戰的是生意人有多黑心的底線。
刨的是彆人口袋裡老實呆著的銀錢。
同誌們請注意,這是兩更合一,這是兩更合一。
本章完